圣上的声音在金玉琳琅的暖阁中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却又包裹在温和的关怀之下。
薛兮宁的心猛地一紧,跪安的姿势愈发谦卑,额头几乎触及冰凉的金砖地面。
皇帝特许她归宁小住,理由是她身子骨弱,又逢靖王即将离京公干,恐她一人在王府孤寂。
这番体恤之言,听在旁人耳中是天大的恩宠,唯有薛兮宁自己明白,这是为她求来的一道护身符。
在这波诡云谲的深宫,皇帝的金口玉言,便是她暂时的避风港。
一丝暖意自心底升起,却又迅速被一种沉甸甸的压抑所覆盖。
她叩首谢恩,声音抑制不住地微颤,是感激,也是对前路未卜的恐惧。
斜对面的席位上,一道灼热的视线几乎要将她的背影洞穿。
萧承魏死死地盯着那个纤弱的身影,指节因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不懂,为何父皇和都对这个女人如此另眼相看。
她不过是一个罪臣之女,一个随时可以被捏死的蝼蚁,凭什么能占据身边所有的位置,甚至得到父皇的垂怜?
嫉妒像毒藤般疯长,勒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心神恍惚间,手肘一碰,面前一碟精致的攒香樱桃“哐当”一声翻倒在地,清脆的声响在寂静的宫宴上显得格外刺耳。
太后略带不满地轻斥了几句,萧承魏慌忙俯身告罪,一张脸涨得通红。
就在他低头掩饰狼狈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却瞥见了让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桌案之下,宽大的袍袖遮掩间,一只绣着并蒂莲的精致软鞋,正若有似无地,勾在玄色蟒袍的裤腿上,足尖轻点,带着一股旁人无法窥见的亲昵与挑逗。
而,那个素来冷峻如冰的男人,竟没有丝毫反应,任由那只小脚在他的腿上放肆。
轰的一声,萧承魏的脑子炸开了。
那点可笑的失态与羞愤,瞬间被滔天的妒火与恨意吞噬。
他几乎要控制不住掀翻这张桌子的冲动,将那对狗男女的丑态暴露在众人面前。
可他不能。
他只能死死咬住后槽牙,将涌到喉头的腥甜强行咽下。
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只是那双眼睛,阴鸷得如同盘踞的毒蛇,死死锁定着薛兮宁。
这笔账,他记下了。
宫宴散去,回府的马车内一片死寂。
没有说话,只是用一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锁着薛兮宁。
那目光不再是宴席上的淡然,而是淬了火,带着要将她吞噬的炙热。
薛兮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地想往角落里缩。
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沉闷的声响,最终在靖王府门前停下。
车帘掀开,却未先下车,而是一把抓住了薛兮宁的手腕,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轻哼出声。
他不顾下人们的注视,几乎是拖着她,大步流星地穿过庭院,直奔主卧。
“砰”的一声,房门被他一脚踹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薛兮宁还未站稳,就被一股巨力狠狠地扯入一个滚烫的怀抱。
的双臂如铁钳般将她死死地锢在怀中,下巴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沙哑,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在宴上,胆子不小。”
薛兮宁的身子一僵,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他却不给她任何解释的机会,滚烫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耳廓,激起一阵战栗:“说,是不是想我了?”
这不是疑问,而是不容置喙的审问。
薛兮宁的心跳如擂鼓,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下那颗同样狂乱的心跳,以及他身体某处惊人的变化。
宴席之下那小小的挑逗,不过是她试探他心意,确认他庇护的砝码,却不想竟点燃了这样一捧烈火。
见她不语,低笑一声,那笑声里满是危险的意味。
他一把将她打横抱起,几步跨到床边,毫不温柔地将她压在了柔软的锦榻之上。
织金的锦被瞬间下陷,将她小小的身子包裹。
男人高大的身影覆了上来,带着浓烈的龙涎香与他独有的气息,将她所有的退路尽数封死。
他的眼眸深邃如渊,里面翻涌着她早已熟悉的欲望。
而就在这一刻,数百里外的皇城深处,东宫。
一座尘封已久的偏殿宫门前,两名身着禁卫服饰的唐济安的心腹,对视一眼后,合力推开了一道沉重的宫门。
随着“吱呀”一声令人牙酸的声响,一股扑面而来的腐朽气息混杂着难以言喻的味道涌出。
门内所见的一切,将化作一道最紧急的密报,在一个时辰内,呈于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