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线:正文结局两年后 / 视角:刘知遥)
冬至,松城初雪。
我坐在付宅老宅的枇杷树下,石桌摆着一台老式打字机——是付时宴送我的新年礼物,墨带老旧,每敲一下,字母就缺一块边角,像被谁偷偷啃过。
今天我要写一封信,给一个人,也写给两年前的自己。
雪落无声,纸面却滚烫。
两年前,我把那半张照片烧掉;两年后,我把它重新拼好——用毛笔、用浆糊、用比火焰更耐心的时间。
拼好的照片被我夹进一本手账,扉页写着:
"敬尧 & 沈桐 1994.7.15" "付时宴 & 刘知遥 2025.2.15"
中间,留了一处空白,像给时间继续书写的余地。
打字机"咔哒"作响,我一行一行,敲出下面的字——
致沈桐:
妈,这是我第一次给你写信。
你离开那年,我三岁,记忆只剩一缕薄荷香。后来,付时宴把那只铜壳打火机交到我手里,我才知道——薄荷香,原来是他的呼吸。
你们没完成的,我们替你们完成; 你们没等到的,我们替你们等到。
——女儿 知遥
信纸只有一页,我却敲了整整一小时。墨带太旧,很多字母缺印,我舍不得换,就让那些缺口留在纸上,像岁月留下的虫洞,透气,也透光。
身后,有脚步声。
付时宴端着两杯热可可走来,杯口浮着几颗白色棉花糖,被雪光一映,像微型月亮。他把其中一杯放在我手边,自己倚着枇杷树,仰头看雪。
雪落在肩头,瞬间融化,像一场无声的泪,却不再冷。
我端起杯子,暖意顺着指尖一路爬进心脏,把打字机上的缺口,一点点填满。
“写好了?”他问。
“好了。”我把信纸折成小小方块,塞进信封,封口处,用铜壳打火机烤融火漆,再按下那枚黑玫瑰胸针——花瓣被火烤得卷曲,却奇异地,留下一缕冷香。
付时宴看着我,忽然伸手,拂去我发顶雪粒,声音低哑:“接下来,去哪?”
我侧头,看向他——
瞳孔里映着雪,也映着我
眼角有淡青,是昨夜陪我熬夜的勋章
唇角,却带着笑,像终于学会,在零度以上呼吸
我伸手,与他十指相扣,掌心贴掌心,温度交叠,却再不是零度。
“去寄信。”我轻声说,“然后——回家。”
机车驶出老宅,后座载着我和付时宴,也载着那封写给母亲的信。
雪越下越大,像有人在天上撕碎无数床棉絮,一股脑往人间倒。风很冷,却被彼此的体温隔开,像隔着一层,不会融化的壳。
我靠在男人背上,听他的心跳—— 咚、咚、咚 缓慢,却坚定,像深夜航标灯,一明一灭,不肯熄灭。
信,被投进路口那只旧邮筒——铜绿斑驳,像从民国走来。我把信封塞进去,再拔出,却不再回头。
付时宴在身后,单手抱着我,另一只手,把机车油门,拧到最大——
像要逃离,也像要奔赴; 像要告别,也像要重逢。
雪落有声。
我听见,雪落在枇杷树叶,发出极轻的"哒哒",像谁在深夜数心跳; 听见,雪落在机车排气管,瞬间蒸发,发出"嘶嘶",像谁,在零度以上,终于学会呼吸; 听见,雪落在彼此肩头,却不再融化,像一层,不会融化的壳,把过去,与未来,一并隔开。
我听见,雪落有声—— 那是心跳, 是呼吸, 是,终于落地的, 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