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章 焦土为营,血色攻城
书名:诸子问鼎 作者:风之流浪 本章字数:9007字 发布时间:2025-10-25

第八十四章 焦土为营,血色攻城

 

函谷关的晨雾尚未散尽,如同一层厚重的青灰色纱幔,将南门城墙裹在一片死寂之中。城堞之下,墨家弟子正有条不紊地忙碌着——为首那名男子身着灰布短褐,腰间系着铜环束带,鬓角虽染着几缕风霜,却丝毫不显老态,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正是墨家巨子墨翟。他正值中年,身形挺拔,手中握着一块浸透油脂的麻布,指尖抚过连弩的青铜机括,动作轻柔却精准,仿佛在触碰一件稀世珍宝。这架连弩是他亲手改良的“三矢连射弩”,弩臂刻着细密的墨家矩尺纹,箭槽里整齐码着涂了硫磺的铁簇箭,箭头在微光中泛着幽冷的光泽。

 

“子敬,检查弩弦张力,不可有半分偏差。”墨翟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身旁的年轻弟子立刻躬身应诺,双手紧握弩弦,用墨家特制的竹尺测量着松紧度,竹尺与弓弦摩擦发出轻微的“沙沙”声。城堞另一侧,韩楚士兵弯腰搬运着磨得锋利的滚石,每一块都足有半人高,堆叠起来如同一堵黑色的石山,雪水顺着石缝滴落,在地面冻成细碎的冰碴,踩上去发出“咯吱”的脆响。

 

曹沫斜倚在女墙上,肩头的绷带已被血渍浸透大半,昨日黑松林一战留下的刀伤仍在隐隐作痛。他抬眼望去,恰好瞥见墨翟正蹲在一架受损的投石机旁,双手捧着断裂的木架,眉头紧锁。中年男子伸出布满老茧却稳健有力的手指,轻轻叩击着木架的裂痕,随后从怀中掏出一卷竹简,用炭笔快速勾勒着修复图纸,竹简上密密麻麻的机械结构图,正是墨家独有的“机关术要”。

 

“墨巨子,此等粗活,让弟子们来便是。”曹沫迈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敬佩。墨翟闻言抬头,目光落在他渗血的绷带上,眼中闪过一丝关切:“曹将军伤势未愈,更应静养。这投石机关乎守城安危,我亲手修复,方能安心。”说罢,他起身招手,两名墨家弟子立刻抬着工具箱赶来,箱中斧凿、绳索、加固用的铜钉一应俱全。墨翟接过一把凿子,手腕发力,精准地在木架裂痕处凿出凹槽,动作行云流水,尽显中年人的沉稳与利落。

 

就在此时,一名哨探攀爬至城楼最高处,手中的望山镜泛起寒光,声音带着急促的颤音:“将军!巨子!秦军动向异常!他们正在拆除营寨栅栏,将所有粮草辎重堆在中军帐外,似在做决战准备!”

 

曹沫猛地直起身,不顾伤口撕裂的剧痛,快步走到望楼边。墨翟也放下手中的工具,跟着登上望楼。望山镜中,秦军士兵正疯狂地拆卸着营寨的木栅栏,斧头劈砍木头的“砰砰”声隐约可闻,黑色的甲胄在旷野上涌动,如同一股黑色的潮水。更远处,数十架投石机正在组装,粗壮的木架被绳索固定在地面,石筐里堆满了燃烧的火石,浓烟滚滚升空,将半边天空染成暗灰色。

 

“不好,白起要焦土攻城!”曹沫的声音骤然变冷,望山镜从手中滑落,重重砸在城砖上。墨翟的脸色也瞬间凝重起来,他抚摸着望楼的栏杆,目光锐利如鹰:“焚烧粮草断绝后路,此乃置之死地而后生之策。白起这是要让全军抱着必死之心强攻,不给我们留任何喘息之机。”他转头看向身边的弟子,“立刻传令下去,所有墨家弟子全员戒备,启动‘连弩大阵’,备好‘火油天雷’,务必守住城墙防线!”

 

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城墙上传开,士兵们脸上的坚毅渐渐被凝重取代。一名年轻的韩军士兵握着戈的手指微微颤抖,甲胄上的玄鸟纹在晨光中显得格外黯淡,他身旁的同乡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别怕,死在函谷关,总比被秦军屠了家乡强!”墨翟恰好路过,停下脚步拍了拍那名年轻士兵的后背,语气温和却坚定:“小兄弟,墨家机关与尔等并肩作战,只要守住城墙,便是守住了身后的万千百姓。”中年男子的话语如同一股暖流,让年轻士兵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握着戈的手指也渐渐稳定下来。

 

此时,田忌与蔺相如已快步登上城楼。田忌望着秦军大营的动向,眉头拧成一个川字,腰间的佩剑被他握得泛白:“传我命令,所有士兵即刻进入战斗位置!”他转头看向墨翟,语气中带着敬意,“墨巨子,连弩与投石机,便拜托墨家了。”

 

“田将军放心。”墨翟拱手回应,声音沉稳,“墨家弟子已将连弩分三层排布,第一层直射,第二层斜射,第三层备用填装;投石机也已调试完毕,可将三十斤重的火石掷出百五十步。另外,我已在城墙下埋设了‘地刺机关’,秦军靠近三十步内便会触发。”他指向城墙根下的地面,那里覆盖着薄薄的积雪,看似平整,实则暗藏杀机——数十根尖锐的铁刺被埋在冻土中,仅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尖端。

 

蔺相如站在一旁,面色沉静地补充道:“再派五百士兵,将关城内百姓疏散至北侧山谷,多备清水与伤药。同时告知各防线将领,南门一旦失守,即刻收缩兵力,死守内城!”

 

军令如雷,城墙上下瞬间忙碌起来。墨家弟子们快速穿梭在连弩与投石机之间,检查机括、填充箭簇、搬运火石;士兵们奔跑的脚步声、兵器碰撞的铿锵声、机关调试的齿轮声交织在一起,与远处秦军的战鼓声遥相呼应,空气中弥漫着山雨欲来的窒息感。墨翟亲自坐镇城楼中央的指挥台,台上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函谷关防御舆图,上面用不同颜色的石子标注着联军与秦军的兵力部署,中年男子手中的竹杖时不时指向舆图上的关键位置,向身边的将领讲解着防御要点。

 

三日后,正午的阳光被秦军大营升起的浓烟遮蔽,天地间一片昏暗。随着一声震彻寰宇的号角声,秦军的攻城战正式拉开序幕。

 

“杀!”数万秦军士兵齐声呐喊,声音如惊雷般炸响,黑色的洪流朝着函谷关南门汹涌而来。最前方的士兵推着数十架云梯,云梯底部装有铁轮,碾过冻土发出刺耳的“咯吱”声,轮轴处飞溅起的碎石夹杂着尘土,弥漫在空气中;紧随其后的是扛着冲车的士兵,冲车的木头上包裹着厚厚的铁皮,顶端镶嵌着青铜兽头,狰狞的獠牙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

 

“放箭!”城楼上,田忌一声令下,墨翟手中的红旗同时挥下。第一层墨家连弩手同时扣动扳机,数百支铁簇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射出,如同一道黑色的箭雨,瞬间穿透了秦军前排士兵的甲胄。惨叫声此起彼伏,前排士兵纷纷倒地,鲜血喷涌而出,在地面汇成溪流,云梯的铁轮碾过尸体,留下一道道血肉模糊的痕迹。

 

“第二层连弩,斜射压制!”墨翟高声下令,声音透过特制的竹制传声筒传遍城墙。第二层连弩手立刻调整角度,箭矢呈抛物线射出,精准地落在秦军后排的弓箭手队伍中,不少秦军弓箭手还未及搭箭,便被箭矢射穿了胸膛。

 

秦军却丝毫没有退缩,后排士兵踩着同伴的尸体继续前进,将云梯架在城墙上。铁钩牢牢扣住城堞,秦军士兵像蚂蚁一样顺着云梯向上攀爬,手中的短刀挥舞着,试图格挡城上落下的攻击。

 

“触发地刺机关!”墨翟眼神一凛,竹杖重重敲击地面。早已待命的士兵们拉动绳索,城墙根下的冻土突然裂开,数十根尖锐的铁刺瞬间弹出,将云梯下的秦军士兵刺穿,惨叫声响彻旷野。但仍有不少秦军士兵凭借着顽强的意志,继续向上攀爬,距离城堞越来越近。

 

“滚石!”曹沫怒吼一声,手中的长剑指向城墙下。城堞后的士兵们齐声发力,将半人高的滚石推下城墙。滚石带着巨大的冲击力,顺着城墙滚落,砸在云梯上,将木质云梯砸得粉碎,上面的秦军士兵惨叫着坠入城下的尸堆中;有的滚石直接砸在秦军士兵密集的地方,瞬间砸倒一片,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火油天雷,准备投放!”墨翟的声音再次响起。几名墨家弟子抬着特制的陶制天雷走上城楼,这种天雷外壳刻着纹路,内部装满了硫磺与火油,引线被点燃后冒着火星。弟子们将天雷顺着城墙推下,天雷在秦军阵中炸开,火油飞溅,瞬间燃起熊熊大火。烈焰冲天而起,将秦军的阵型烧得大乱,士兵们身上着火,疯狂地奔跑、惨叫,最终倒在火海中,化为焦炭。

 

白起立马在中军阵前,手中的长剑直指函谷关,眼中满是猩红的怒火。他看着城下的尸体堆积如山,看着大火吞噬着自己的士兵,却没有丝毫动容,反而嘶吼着下令:“投石机攻击!掩护攻城!”

 

数十架秦军投石机同时发力,燃烧的火石被掷出百步之外,带着浓烟与火光,砸向函谷关城墙。“轰隆”一声巨响,一块五十斤重的火石砸在城墙的垛口上,碎石飞溅,几名来不及躲闪的士兵被砸中,瞬间化为肉泥;另一块火石恰好落在墨家的连弩阵中,将一架连弩砸得粉碎,木屑与血肉混在一起,场面惨不忍睹。

 

“快修复连弩!”墨翟大喊着,亲自冲向受损的连弩阵。他不顾飞溅的碎石,蹲在断裂的弩臂旁,快速拆卸着损坏的部件。一名墨家弟子想要上前阻拦,却被他挥手推开:“别管我,抓紧时间!”中年男子的手指被木屑划破,鲜血渗出,他却浑然不觉,依旧专注地组装着新的弩臂。在他的带领下,几名弟子迅速行动,短短片刻便修复好了两架连弩,重新加入战斗。

 

城墙在持续的轰击下开始微微震颤,砖石剥落,露出里面的夯土。秦军趁着混乱,再次架起云梯,不少士兵已攀爬至城墙中段,与城上的士兵展开短兵相接。一名秦军士兵嘶吼着爬上城堞,手中的短刀朝着一名韩军士兵砍去,韩军士兵侧身避开,手中的戈顺势刺出,穿透了秦军士兵的胸膛。就在此时,另一名秦军士兵从侧面跃上城堞,短刀狠狠砍在韩军士兵的后颈,鲜血喷涌而出,韩军士兵轰然倒地。

 

曹沫手持染血的长剑,在城墙上来回冲杀,所到之处,秦军士兵纷纷毙命。他的战袍已被鲜血染成暗红色,脸上溅满了血污,眼神却依旧锐利如刀。一名秦军百夫长嘶吼着冲向他,手中的长刀带着风声劈来,曹沫侧身避开,手腕翻转,长剑如闪电般刺出,精准刺穿了百夫长的咽喉。温热的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却浑然不觉,只是猛地抽出长剑,转向下一个敌人。

 

墨翟也手持一把青铜短剑,守在连弩阵旁。一名秦军士兵突破防线,朝着他扑来,中年男子身形灵活地侧身避开,短剑精准地刺入对方的腹部。他正值壮年,身手矫健,凭借着墨家的轻功身法,在乱军中穿梭自如,保护着身后的连弩弟子。一名年轻的墨家弟子被秦军士兵的长刀划伤手臂,墨翟立刻上前挡在他身前,短剑挥舞,逼退了敌人,同时高声道:“退后!这里交给我!”

 

激战半日,函谷关南门的城墙已被鲜血染红,城下的尸堆几乎与城墙齐高,秦军的攻城攻势却丝毫没有减弱。白起仿佛不知疲倦,不断下令增兵,黑色的士兵源源不断地涌向城墙,如同一股永不停歇的黑色潮水。

 

田忌站在城楼最高处,望着城下的惨状,眉头紧锁。联军士兵伤亡已达两万余人,连弩的箭簇即将耗尽,滚石与火油也所剩无几,而秦军仍有四万余精锐,士气依旧高昂。墨翟走到他身边,面色凝重地说道:“田将军,我们的防御器械已损耗过半,再这样下去,恐怕难以支撑。”他抬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灰布短褐上已沾满了血污与尘土。

 

“将军,秦军攻势太猛,我们快顶不住了!”一名副将浑身是伤,踉跄着跑到田忌身边,声音带着绝望,“西侧城墙出现缺口,秦军快要攻进来了!”

 

田忌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刃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寒光:“所有人,随我去西侧城墙!死守缺口,绝不能让秦军踏入关内一步!”

 

墨翟眼神一凝,立刻对身边的弟子下令:“子敬,率领二十名弟子,携带‘连发弩’与‘火油罐’,随我支援西侧城墙!其余弟子坚守原位,继续压制秦军!”说罢,他提起一把沉重的连发弩,快步朝着西侧城墙跑去。这种连发弩是墨家的秘传器械,一次可发射十支箭,威力巨大,却极为沉重,寻常士兵难以操控,而墨翟提起它却毫不费力,尽显中年人的气力与沉稳。

 

西侧城墙的缺口处,秦军士兵正疯狂地涌入,与联军士兵展开激烈的肉搏战。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士兵们的呐喊声、惨叫声交织在一起,场面混乱不堪。墨翟赶到时,一名秦军士兵正举着长刀,朝着一名受伤的联军士兵砍去。中年男子眼神一寒,抬手扣动连发弩的扳机,十支箭矢瞬间射出,将那名秦军士兵射成了筛子。

 

“快用木板封堵缺口!”墨翟大喊着,与弟子们一起搬运着厚重的木板。士兵们见状,也纷纷加入进来,将木板牢牢钉在缺口处。秦军的箭矢不断射来,几名墨家弟子中箭倒地,墨翟咬牙下令:“火油罐投掷!”弟子们立刻点燃火油罐的引线,朝着秦军密集的地方扔去,火焰再次燃起,暂时阻挡了秦军的进攻。

 

就在此时,远处突然传来一阵震天动地的呐喊声,并非来自秦军大营,而是来自函谷关的东侧!田忌心中一惊,转头望去——只见远处的地平线上,一面绣着“赵”字的大旗正在快速靠近,紧随其后的是数万身着红色甲胄的赵军士兵,如同一股红色的洪流,朝着秦军的侧翼冲杀而来!

 

“是赵国援军!”城楼上的联军士兵见状,顿时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士气瞬间高涨。

 

白起脸色大变,猛地转头看向东侧的赵军援军,眼中满是难以置信的怒火。他万万没有想到,赵国竟然会在此时派出援军,打乱他的攻城计划。

 

“分出两万兵力,阻拦赵军!”白起嘶吼着下令,语气中带着一丝慌乱。他知道,一旦赵军突破侧翼防线,与函谷关的联军前后夹击,秦军必将陷入绝境。

 

然而,赵军士兵个个勇猛善战,红色的甲胄在战场上格外耀眼。赵军将领手持长枪,一马当先,率领士兵们冲破秦军的侧翼防线,如入无人之境。秦军士兵本就因长时间攻城而疲惫不堪,面对突如其来的赵军援军,瞬间陷入混乱,阵型大乱。

 

函谷关城墙上的联军士兵见状,士气大振,纷纷发起反击。曹沫率领剩余的士兵冲出城堞,沿着城墙下的尸堆冲杀,与赵军援军形成夹击之势。墨翟也下令打开城门,率领墨家弟子冲出城外,他们手中的连发弩与火油天雷发挥了巨大的威力,不断收割着秦军的性命。

 

秦军腹背受敌,死伤惨重,再也无法维持攻城阵型,开始节节败退。白起看着战场上溃败的士兵,看着不断逼近的赵军与联军,眼中满是猩红的绝望。他猛地一挥长剑,想要下令死战,却发现身边的副将们已面露惧色,士兵们纷纷丢弃武器,朝着大营的方向逃窜。

 

“废物!一群废物!”白起怒吼着,一剑砍倒身边一名逃窜的士兵,却依旧无法阻止溃退的势头。

 

最终,白起被迫下令撤军,率领剩余的两万余残兵,朝着崤山古道的方向狼狈逃窜。联军士兵们站在城墙上,望着秦军溃逃的背影,齐声欢呼,声音震彻寰宇。

 

曹沫拄着长剑,缓缓坐在城墙上,看着身边幸存的士兵们,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坚毅的笑容。墨翟也走到他身边,靠着女墙坐下,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中年男子的灰布短褐已被鲜血与尘土浸透,鬓角的发丝凌乱不堪,却难掩眼中的欣慰。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干瘪的黍米饼,递给曹沫:“将军,吃点东西吧,补充体力。”

 

曹沫接过黍米饼,掰了一半递给墨翟,笑着说道:“多谢巨子,今日若不是墨家的机关相助,我们恐怕难以守住函谷关。”

 

田忌走到两人身边,拍了拍他们的肩膀,沉声道:“白起虽败,但根基未损,我们仍不能掉以轻心。”他看向墨翟,语气中满是感激,“墨巨子,此次守城,墨家功不可没。”

 

墨翟摇了摇头,目光望向城下的尸山血海,眼神中带着一丝悲悯:“我只愿战火早日平息,天下百姓能安居乐业。”他站起身,朝着城墙下的墨家弟子走去,开始指挥众人清理战场、救治伤员。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照在中年男子挺拔的身影上,仿佛为他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芒。

 

城墙上,幸存的士兵们相互搀扶着,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喜悦。但所有人都清楚,这场战争远未结束,白起的复仇之火,绝不会就此熄灭。而函谷关的城墙上,墨家的矩尺纹与联军的旌旗一起,在风中猎猎作响,见证着这场血色厮杀后的短暂宁静。

 

墨翟弯腰扶起一名腿部中箭的墨家弟子,指尖刚触到伤口,便听见弟子疼得倒抽冷气。中年男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巧的皮囊,倒出些淡黄色的药粉撒在伤口上,药粉与鲜血接触的瞬间,发出“滋滋”的轻响,弟子紧绷的身体顿时松弛了些。“忍着点,这是‘止血散’,墨家特制的,能防感染。”墨翟的声音依旧温和,手上动作却极快,用干净的麻布缠住弟子的腿,打结时力道沉稳,恰好能压迫止血,指腹的老茧与弟子细嫩的皮肤摩擦,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

 

不远处,曹沫正指挥士兵们搬运尸体。秦军与联军的尸体层层叠叠堆在城墙下,有的还保持着临死前的姿势——一名秦军士兵双手死死攥着断裂的戈,指甲嵌入木柄,眼中凝固着不甘;一名韩军士兵胸口被刺穿,身体蜷缩,手中仍紧抱着重伤的同乡。韩楚士兵用长矛挑起尸体,扔到城外的空地上,尸体坠落的闷响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引来无数乌鸦盘旋,“呱呱”的叫声刺耳难听,如在为死者哀鸣。

 

“墨巨子,这些尸体若不尽快处理,恐生瘟疫。”曹沫走到墨翟身边,眉头紧锁。他的战袍下摆拖在地上,沾满了血污与泥土,脸上的血渍已干涸成暗红色的斑块,脖颈处的伤口还在隐隐渗血。

 

墨翟点点头,目光扫过城下的尸堆,眼神凝重:“我已让弟子们准备了硫磺与艾草,待尸体集中堆放后,便点火焚烧。”他指向城墙根下,几名墨家弟子正将一捆捆艾草搬到空地上,硫磺的刺鼻气味随风飘散,与血腥味交织在一起,令人作呕。“另外,让士兵们用石灰洒在城墙各处,尤其是血迹较多的地方,石灰能杀菌消毒,阻断瘟疫传播。”他顿了顿,补充道,“再派十人一组,轮流巡视城墙,一旦发现士兵有发热、呕吐症状,即刻隔离救治。”

 

田忌与蔺相如也走了过来,身后跟着几名将领。蔺相如看着忙碌的士兵们,沉声道:“赵国援军已在关外扎营,赵将军赵奢派使者前来,说明日一早便会进城商议后续战事。”他抬手拂去衣袖上的尘土,露出袖口绣着的赵国云纹,“赵军带来了三万石粮草、千坛伤药,还有两百匹战马,正好解我们的燃眉之急。”

 

“甚好。”田忌点头,目光落在远处秦军溃逃的方向,那里的烟尘尚未散尽,黑色的旌旗残影仿佛还在天际摇曳,“白起虽败,但崤山古道仍有秦军驻守,我们需趁此机会加固防线,同时派人侦察秦军动向,以防其卷土重来。”他转头看向墨翟,语气中满是恳切,“墨巨子,墨家的机关术天下闻名,不知能否在函谷关北侧与西侧增设些防御工事?”

 

墨翟思索片刻,抬手在空气中比划着,仿佛已勾勒出工事的轮廓:“北侧是悬崖峭壁,只需在古栈道出口处增设‘落石机关’——用粗壮的圆木搭建支架,架上千斤巨石,系以麻绳,秦军一旦踏入栈道出口,拉动绳索便能让巨石滚落,再搭配‘毒箭陷阱’,在栈道两侧的岩壁上凿洞,暗藏弩箭,触发机关便会齐射,足以阻断秦军再次迂回的可能;西侧地势平坦,可修建‘拒马墙’,用坚硬的枣木制成拒马,交错排列,高三丈,墙后埋设‘连环地刺’,地刺用铁打造,锋利无比,底部连以机关,踩中一处便会连环弹出,再搭配几架改良后的投石机,射程增加五十步,石筐可装五十斤火石,足以抵御秦军的强攻。”他语气笃定,“我今晚便绘制图纸,明日让弟子们与士兵们一同施工,三日内可初见规模。”

 

正说着,一名墨家弟子快步跑来,神色慌张,衣袍上沾着泥土与血迹:“巨子!城楼下发现一名秦军俘虏,他说有重要消息要禀报,还说……还说认识您!”

 

“哦?”墨翟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抬手示意弟子带路,“带他上来。”

 

片刻后,两名士兵押着一名秦军士兵走上城楼。那士兵衣衫褴褛,甲胄破碎不堪,胸口的铁甲被划开一道大口子,露出的皮肤上满是伤痕与污渍,左腿一瘸一拐,显然是受伤逃脱。他抬头看到墨翟,眼中瞬间燃起光亮,挣扎着想要上前,却被士兵死死按住肩膀,膝盖重重磕在城砖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墨巨子!晚辈是孟胜的弟子,名叫秦越!”他声音嘶哑,如同破锣,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

 

墨翟闻言,身体微微一震,眼中闪过震惊与悲痛。孟胜是他早年最得意的弟子,多年前奉命前往楚国阳城守城,最终为践行墨家“义”字,与一百八十名弟子一同战死,尸骨无存,没想到竟还有弟子存活。“你怎会在秦军之中?”墨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上前一步,仔细打量着对方——秦越眉眼间确实有孟胜的影子,左耳后还有一个墨家弟子特有的刺青,是一枚小小的矩尺纹。

 

秦越眼眶泛红,泪水混合着脸上的血污滑落,留下两道深色的痕迹:“当年阳城城破后,晚辈侥幸逃脱,却在逃亡途中被秦军俘虏,被迫加入秦军,编入后勤营。此次白起焦土攻城,晚辈亲眼见他下令焚烧粮草,斩杀退缩士兵,深知其残暴,若函谷关失守,韩赵魏三国边境百姓必遭屠戮,所以冒死偷了秦军的腰牌,趁乱逃出,前来报信!”他挣扎着从怀中掏出一块残破的麻布,上面用炭笔写着几行歪歪扭扭的字,墨迹已有些模糊,“这是秦军的后续部署!白起撤退后,并未返回咸阳,而是在崤山古道囤积兵力,还派了使者携带黄金百镒、美女十名,前往韩魏边境,试图游说韩将公叔婴、魏将魏卬背弃盟约,夹击联军!”

 

田忌接过麻布,与蔺相如一同凑上前查看,两人脸色同时变得凝重。蔺相如指尖抚过麻布上的字迹,沉声道:“韩魏两国本就与秦国接壤,常年受秦军威胁,立场本就摇摆不定,若被白起用重金美女说动,我们必将腹背受敌,函谷关危矣!”

 

“此事刻不容缓。”田忌抬手按住腰间的佩剑,眼神锐利,“立刻派两名得力将领,分别前往韩营与魏营,面见公叔婴与魏卬,陈明利害,同时送上联军的盟约信物,揭穿白起的阴谋。另外,加强对韩魏边境的侦察,一旦发现秦军使者,即刻截杀!”

 

“晚辈愿带路!”秦越急忙说道,“秦军使者昨日已出发,走的是韩魏边境的密道,晚辈曾为秦军押送物资,知晓那条路的位置!”

 

墨翟看着秦越,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有欣慰,有怜悯,还有对弟子的疼惜:“你冒着生命危险前来报信,这份义举,我记下了。”他转头对身边的弟子说,“带子越下去疗伤,给他换身干净的衣物,准备些热食,再取我那件备用的灰布短褐给他。”

 

秦越感激地向墨翟拱手,眼眶再次湿润:“多谢巨子!晚辈愿加入墨家,为守护函谷关尽一份力,践行师父未尽的‘义’!”

 

“好。”墨翟点头应允,拍了拍他的肩膀,力道沉稳,“待你伤势痊愈,便随弟子们一同参与防御工事的修建吧,墨家的‘义’,便在这守城护民之中。”

 

夕阳西下,函谷关的轮廓被染成暗红色,残阳如血,洒在城墙上的血迹上,泛着诡异的光泽。城楼上,士兵们仍在忙碌,焚烧尸体的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与天边的晚霞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幅惨烈而悲壮的画面。墨翟站在女墙上,望着远方的山峦,手中紧紧攥着孟胜留下的唯一遗物——一块刻着墨家矩尺纹的玉佩,玉佩边缘已被磨得光滑,是孟胜当年亲手为他雕刻的。他知道,这场战争远未结束,白起的阴谋、韩魏的摇摆、秦军的威胁,如同一张张无形的网,笼罩在函谷关上空,稍有不慎,便会满盘皆输。

 

但他并不畏惧。墨家弟子在他身边忙碌,有的在修复连弩,有的在调制伤药,脸上满是坚定;联军士兵们眼中重新燃起斗志,正擦拭着兵器,准备迎接下一场战斗;赵国援军的旗帜在关外飘扬,如同一团燃烧的火焰,带来了希望。这一切都让他坚信,只要众人同心协力,定能守住函谷关,挡住秦军的铁蹄,守护住身后的万千百姓。

 

夜色渐浓,函谷关的城楼上点燃了火把,火光摇曳,照亮了士兵们坚毅的脸庞。墨翟回到临时的营帐中,铺开竹简,提起炭笔,开始绘制防御工事的图纸。竹简上,一个个精密的机关结构图渐渐成型,每一笔都凝聚着他的智慧与决心——落石机关的支架角度、毒箭陷阱的凿洞位置、拒马墙的排列间距,都标注得一清二楚。营帐外,寒风吹过,火把发出“噼啪”的声响,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下一场血战,奏响序曲。而营帐内,墨翟的身影在火光中愈发挺拔,如同一座不可撼动的山岳,守护着这座关乎天下命运的雄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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