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烫自己》
——林豆的反转手记
(时间线:2015-2025,第一人称,分段插入“小施暴者”案例记录)
、2015 年 4 月 少管所最后一夜 18 岁
熄灯铃响过,我躲进厕所隔间,把裤脚卷到大腿根。月光从高窗漏进来,像一条惨白的皮带。我掏出偷偷藏下的半截烟——不是烟,是过滤嘴蘸了洗衣粉搓成的“假烟”,点火后飘不出雾,只剩烫。我把火头抵在手臂内侧,数到三,熟悉的“滋啦”声先冒起来,再是肉味。疼像钉子,从皮肤钉进骨头,我却松一口气:原来疼还是疼,说明我活着,也说明我配得上疼。
少管所说我是“改造模范”:父亲林强因虐待罪判 12 年,我因“未成年故意伤害”少管 3 年。模范?我只是在重复——把父亲用在我身上的教程,反向用在别人身上。烟疤连成一条虚线,从手腕蜿蜒到肘窝,像一份未完成的地图,等待我标记终点。
2015 年 6 月 出狱公交 18 岁
车门打开,阳光白得晃眼。我抬手遮,袖口滑下,露出一排新疤。旁边小女孩猛地往母亲怀里钻。那一刻我第一次意识到:疤也会咬人。我把袖口死死拉住,掌心贴紧那排凸起,像握住一列冰凉的栏杆——我生怕自己掉下去,也怕别人爬上来。
、2016 年 3 月 工地宿舍 19 岁
我干的是最苦的拆模板,撬棍、铁钉、水泥疤,一天下来指甲缝里全是血痂。夜里,工友阿斌炫耀地掀起裤腿:“看,老子昨晚拿烟头给女朋友上规矩,女人就得收拾!”火头在他小腿灭成黑圈,一圈一个“服从”。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却听见自己喉咙里挤出笑:“给我一根。”
烟点着,我学着他的腔调,把火头按在自己手臂。疼来得尖锐,像有人从内部撕开我。阿斌拍我肩膀:“有种!”我笑得更大声,笑到眼眶全是水。第二天,我辞职了,背着行李站在公路上,不知去哪,只清楚一件事:再这么下去,我会变成父亲——那个在雪地里被母亲用哑语喊“别回来”的人。
2017 年 9 月 成人高考补习班 21 岁
黑板写着《社会工作概论》。我缩在最后一排,长袖子捂到指尖。老师放 PPT,一张照片跳出来:小男孩手臂一排烟花烫疤,旁边是施暴父亲被拷走的背影。教室里一阵惊呼,我把笔帽咬得变形。下课,老师问我:“你手心怎么一直出汗?”我摇头,却在那晚办了下期选修——《青少年偏差行为与干预》。
我第一次知道:原来“烫”可以被讨论,被命名,被干预。那夜,我在出租屋对着镜子卷起袖子,数了数:左臂 27 个圆疤,右臂 31 个。我拿起笔,在每个疤周围画一个小小飞机,一共 58 架。画完,我趴在桌上哭了——像把 58 块碎玻璃从肉里倒出来,终于看见它们原来的形状。
、2018 年 5 月 “小鹰成长营”志愿者 22 岁
营里收 10-14 岁“行为偏差”少年,我的任务是带他们做“木工疗愈”。锯木声里,我卷起袖子示范如何推锯,空气突然安静——孩子们盯着我的疤。一个染黄毛的男孩吹口哨:“酷啊,大哥!”我放下锯,点燃一根烟。火头在众目睽睽下按进我手臂。“滋啦”声后,我开口:“疼吗?这就是你给别人带来的。”
黄毛瞳孔猛地收缩,嘴角却倔强:“不过一个疤。”我让他把烟拿起来,按在自己手背。他手抖得几乎捏不住火,我握住他手腕,一点点往下压。皮肉发出同样声响,他“啊”地跪倒,眼泪鼻涕全涌。我松开手,把烟踩灭:“疼,是身体在说话。听它,别掐断。”那天后,黄毛把烟盒全扔进垃圾桶,却在我下班时堵我:“哥,教我听疼。”
2019 年 8 月 “烫自己”实验小组 23 岁
我设计了一套课程,名字就叫“烫自己”——不是自残,是“疼痛知觉唤醒”。第一节,我发给每人 3 根烟、1 块猪皮、1 张 A4 纸。烟按在猪皮,火味飘起,他们皱眉;烟按在纸,灰屑四散,他们抬眼;最后,我让他们把烟按在自己手臂——0.5 秒即可。实验室安静得只剩“滋啦”,随后是集体抽气。我开口:“区别在哪?”有人小声:“猪皮不会哭。”我笑:“对,纸不会长疤,人会。你们选哪边?”
2020 年 11 月 案例:9 岁的乐乐
乐乐把同班女孩的辫子剪下,用火机点着“看烟花”。女孩家长报警,乐乐爸当众踹他:“死崽子,回家弄死你!”我赶到时,乐乐正被父亲拖上车,眼神却盯着我手臂的疤。第二次见面,在咨询室。我卷起袖子,让他用马克笔在疤上画烟花。画完,我点燃一根烟,火头靠近他手背——停在 1 厘米处。我问:“烫吗?”他点头。我把烟按在自己旧疤上,重复:“疼吗?”他眼眶红了。我递给他橡皮筋,“以后想点火,先弹自己 10 下,再决定。”三个月后,乐乐把橡皮筋套在父亲手腕,说:“爸爸,疼就停。”父亲愣住,第一次放下高举的皮带。
2022 年 2 月 案例:12 岁的可可
可可习惯用圆规戳同桌,戳到见血就笑。她母亲说:“女孩子家家,手这么毒!”我让她来小组。第一课,我递给她 10 根牙签、1 块泡沫板:“戳这里,想怎么戳怎么戳。”泡沫被戳成蜂窝,她兴奋。第二课,我拿出 1 块新鲜生姜,让她把牙签往自己指甲缝里推——推 1 毫米即可。她手抖,大哭。我卷起袖子,把圆规尖对准自己食指,推 1 毫米,血珠渗出。我说:“区别在哪?”她抽噎:“姜……不会哭。”我点头:“对,人会。你选哪边?”后来,可可把圆规扔进回收箱,用泡沫刻了一只手,手背上刻着:“别戳,会疼。”
2023 年 7 月 案例:15 岁的阿斌——对,当年那个工友
阿斌因“女友报案家暴”被强制转介到我这里。见面那刻,他愣住:“林豆?你他妈当社工?”我笑:“是,专门收拾你。”他转身要走,我点燃烟,火头按在手臂——新疤覆盖旧疤。我抬头:“疼吗?”他瞳孔地震。我拉开抽屉,58 个孩子的“疼痛日记”摊在桌面:“他们以前都跟你一样,现在学会先烫自己,再决定要不要烫别人。”阿斌沉默半晌,把烟盒掏出来,全扔进垃圾桶,第一次伸出手:“教我。”
2024 年 12 月 “烫自己”项目评估 27 岁
三年数据:参与学员 186 人,再犯暴力行为 9 人,下降率 87%。我的手臂新增 24 个疤,却不再是为“证明自己敢疼”,而是为“让孩子先看见疼”。评估会上,我卷起袖子展示“疼痛地图”:左臂写“过去”,右臂写“未来”,中间是 186 个签名。专家说:“自残示范风险极高。”我答:“自残是秘密的,示范是公开的;秘密让人羞耻,公开让人有选择。”
2025 年 3 月 父亲出狱前夜 28 岁
我请了一天假,独自走到废弃矿区。湖已干涸,冰层裂开,露出当年我刻的“Q 12736”。我点燃最后一根烟——不是按在皮肤,而是按在冰面。火头瞬间熄灭,留下一个黑点,像句号。我对着黑洞开口:“爸,明天你自由了。我也自由了——从‘必须重复你’的诅咒里。”我把烟盒撕成飞机,写上:“哥,下辈子换我背你飞。”抛出去,风把它吹向远处,像替我完成 12 年前就该起飞的航程。
2025 年 6 月 “小施暴者”夏令营闭营 28 岁
黄昏,操场 108 只纸飞机同时起飞——那是孩子们用“疼痛日记”折的,每一只都写着他们最想忘记的一句话。我站在中央,抬头看,天空像被 108 个伤口同时照亮,却第一次不再流血。手臂上的 58 架飞机与 108 只交错,像两支编队,一支来自过去,一支飞向未来。我伸手,接住一只掉队的飞机,展开,上面是乐乐的字:“哥哥,疼教会我哭,也教会我停。”
我笑了,把飞机重新抛起。风来了,它终于追上队伍,像终于学会降落,也学会起飞。我低头,轻轻抚摸手臂——那些疤不再像地图,像跑道;不再像伤口,像机翼。它们告诉我:暴力曾经在我体内着陆,但现在,它只能以“提醒”的方式起飞,以“疼”的方式导航,以“爱”的方式返航。
108 只纸飞机越飞越高,夕阳把它们的影子投在操场,像给每个孩子都补上一对——不再用于打人,而是用于——扇动风的——翅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