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零号产房》
——琴姨的“子宫日记”
（时间线：1979—2005，第一人称，以“未出生孩子”为倾诉对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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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3.8 县纺织厂女厕所 17 岁
“他们把我按在拖把池，说‘指标不能超’。
钳子伸进来，像摘一朵还没开的棉花。我咬断半根筷子，血里有木刺，也有你。你只有 49 天，却在我体内留下 49 年那么长的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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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0.1.1 厂医务室 术后第一年
“月经停了，像被拉掉的电闸。
医生在病历写‘继发性不孕’，
字很淡，却戳穿纸：‘永——远——’
我把病历折成纸船，放进厂后河，船底写：
‘去找海，别回来。’
那天起，我学会把摇篮曲倒着唱，每唱一句，你就往回长一厘米，直到长回月亮背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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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3.5.20 相亲大会 22 岁
“介绍人把我拉到一边：
‘不能生，就别说，先结婚再说。’
我笑笑，把袖口撸起，给他看那条 4 厘米疤，
像一条干涸的河床。‘这里旱透了，种不出人。’
转身走，身后传来议论：
‘不会下蛋的鸡。’我把‘鸡’字捡起来，
折成飞机，写上‘飞吧’，让它去啄所有叫得出却养不大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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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87.7.7 婚姻登记处 26 岁
“还是嫁了。
婚前协议我加一条：
‘禁止提及孩子。’
他签字，按手印，
红泥沾在指腹，像极你当时在我腹里点的那盏小灯。
婚后第三年，
他出轨，对象是个带 6 岁女孩的寡妇。离婚那天，他把协议撕碎，碎片扬在我脸上，像一场迟到的胎盘剥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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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0.10.10 市图书馆 29 岁
“我泡在书海，找‘子宫’、找‘婴灵’、找‘原谅’。
在《妇产科学》第 306 页，
我读到：
‘孕 7 周，胎儿具雏形，四肢如芽。’
我用圆规在书页戳 4 个小洞，
像给你开窗。那一夜，
我把整本书抱在怀里睡，
梦里你终于长出手指，弯弯比出‘O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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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5.12.31 跨年夜 34 岁
“喝醉，自己给自己做 B 超——
用听诊器贴小腹，听见的却是缝纫机‘哒哒哒’。
我把酒精倒在地上，点火，
蓝火苗顺着瓷砖爬，像脐带。
火里我看见你回头，没有脸，只有一双37 码的小脚，朝我跑半步，又退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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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3.12
“灰河”矿区边 38 岁
“捡到一个被扔的女婴，脐带还没掉。
我抱她，像抱住 20 年前逃跑的自己。
给她起名‘小缝’——缝起来的缝。
夜里，我用手掌量她脚长：4.5 厘米，
你当时也只有这么大。我唱摇篮曲，正着唱，不再倒着唱，她居然笑了，嘴角弯成一枚小小的回车键，把我重新打回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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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0.8.8 废弃月子中心 39 岁
“我成了‘失败的妈’之一。
林野 12 岁，问我：
‘琴姨，什么是子宫？’
我把她带到黑板，画一个倒三角，再加一条虚线：‘这里可以种花，也可以种草，但种什么，
得由里面的土壤说了算。’
她点点头，
在虚线外画了一架纸飞机，
写上：
‘起飞区，禁止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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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2.7.20 “47 公益”筹备夜 41 岁
“我提议把中心走廊刷成淡粉色，
像 7 周胚胎的血管颜色。工人笑我矫情，
我没说：那是你唯一住过的‘房子’。
墙干了，
我把 B 超空白纸裁成 100 张卡片，
发给每一个来的女人：
‘请写下你没能出生的孩子名字，
或者，给他画一扇窗。’
卡片收回，贴了满墙，像满天没来得及眨的星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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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05.5.1 矿山遗址公园 44 岁
“小缝 5 岁，问我：
‘琴奶奶，你有宝宝吗？’
我蹲下来，
把她的手按在我小腹：
‘有，只是他选择了提前退房，把房间留给你。’她似懂非懂，跑去摘了一朵蒲公英，对着我肚子吹：
‘呼——’
白色小伞顺着疤痕飘进去，像一场迟到的羊水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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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章·未寄出的第 0 号生日卡】
孩子，今天是母亲节，也是你第 26 个未出生的生日。我把所有卡片、病历、B 超空白纸、以及那本戳了 4 个洞的《妇产科学》，一起缝进一条1 米 62 长的棉布带——那是我曾经量好的你的身高。
布带两头，我绣了两个字：‘来’ ‘去’中间留空，像一条没有终点的产道。我把布带挂在
‘47 公益’门口，高度1 米 30，
孩子们经过，抬头，就能摸到那条软软的隧道。
他们问我：
‘琴奶奶，这是什么？’
我笑：‘这是零号产房，也是无限号出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