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寻女书》
——芳妈的 1 9 3 6 公里与 4 7 页手写信
（时间线：2000.10—2005.8，双线并置：左栏=路程，右栏=写给女儿却从没寄出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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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2000.10.17 省界收费站 0 km
右：小满，今天是你被抢走的第 37 天。妈妈把名字写在手腕内侧，怕洗手时把你洗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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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2000.11.21 长途客车 411 km
右：第一次出省，售票员问去哪。我说“找春天”，其实我不知道你在哪个季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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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2001.1.30 火车站地下通道 803 km
右：捡到半本台历，2 月 4 日那页被撕掉。我把它折成纸飞机，写上“回来”，塞进流浪汉的口袋——让他替我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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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2001.3.15 前夫老家村口 933 km
右：蹲守一夜，看见你奶奶牵着别人的孩子。她喊“满满”，我差点答应。原来名字也可以被转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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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2001.5.20 派出所走廊 933 km（折返）
右：警察说“抚养权归男方”，我在笔录纸背面画你的脚，37 码，去年生日量的。画完撕下来塞鞋垫——以后每走一步，你都踩在我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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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2001.6.6 临时母女村 947 km
右：今天学会“倒钩针”，把毛衣拆成线，再往回缝。她们说疼要退半步，我退了一整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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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2001.8.8 月子中心废墟 947 km
右：给娟姐缝拐杖套，剩下一截线，绣了你名字的拼音：MAN MAN。绣完发现线头倒着长，像反问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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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2002.2.1 春运绿皮车 1206 km
右：车厢连接处晃到站不稳，我用手写你名字 200 次，写满 19 张卫生纸。列车员扫地时全部收走——我的名字被当成垃圾，很合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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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2002.6.15 前夫工作城市 1364 km
右：在超市门口看见你，长高了，被牵着手。我喊“小满”，你回头，眼神像陌生人借宿。那一刻我学会把声带折成纸飞机，让它自己飞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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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2002.7.7 法院门口 1364 km
右：起诉被驳回，我在台阶上数裂缝，一共 47 条。第 47 条最长，我把它当跑道，让纸飞机起风，结果一头撞在法徽上——国徽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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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2002.9.3 庇护中心 1364 km（折返）
右：林野帮我查法条，说 10 年后可再诉。我把“10”写成“拾”，拾起来的拾。日子一下子变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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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2003.1.28 煤矿塌陷湖 1411 km
右：湖面结冰，我踏上去写你名字，写到“满”字的三点水，冰裂了。水涌上来，把三点水补成真正的水——原来名字也会口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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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2003.5.9 长途汽车 1583 km
右：邻座女孩 7 岁，和你一样把橡皮擦掰成两半。我教她用另一半在车窗上写“妈妈”，她写反了，我假装没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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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2003.8.15 前夫新住址 1697 km
右：你上小学了，穿校服，红领巾打得太紧，像勒一条无形的绳。我多想冲上去替你松一松，可我怕你一松，就掉进我的怀里，再也回不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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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2003.10.1 国庆节烟花 1697 km
右：烟花在头顶炸开，像 108 个烟头同时按在天空。我学林野，把耳朵捂住，却听见自己心跳——咚、咚、咚，像法院法槌，像缝纫机，像摇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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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2004.2.14 情人节 1755 km
右：卖花小孩追我三条街，我买下最后一枝败色玫瑰，把花瓣一片片塞进信封——第 25 封未寄出的信。花茎太苦，我嚼成渣，像嚼“前妻”两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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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2004.7.20 夏令营营地 1855 km
右：偷偷报名志愿者，做饭堂阿姨。你排队打饭，隔着蒸汽叫我“阿姨”，我手一抖，给你多盛了两块排骨。谢谢你用牙齿记住我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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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2004.9.10 教师节 1866 km
右：你的老师表扬你作文写得好：《我的妈妈》。你说“妈妈在国外出差”。我躲在窗外听，把眼泪折成纸飞机，让它飞过讲台，降落在你的铅笔盒——你没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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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2005.1.1 跨年夜 1936 km
右：回到最初丢失的收费站，我把 47 页信叠成 47 架飞机，排在栏杆上，一辆辆大车经过，风把它们带走。最后一架写着：
“小满，妈妈不追了，妈妈等——等你长大，等你学会把纸飞机飞回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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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点·2005 年 8 月 30 日】
47 页信全部飞完，我回到“47 公益”庇护中心，
把空白的第 48 页撕下，用倒钩针法，把 1936 公里车票、法院驳回通知书、你的旧作业本封面以及 47 页信的影印件，全部缝进一条 2 米×0.1 米的布带。布带两头留空，像一条没有终点的跑道。
开幕那天，
我把布带挂在庇护中心走廊，
高度 1 米 30——
你 7 岁时的身高。
任何人经过，只要低头，就能走进1936 公里，
就能听见47 次纸飞机起飞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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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蛋·缝在布带背面的最后一行盲文】
“小满，跑道修好了，你可以慢慢跑，也可以飞，
风一直朝妈妈这边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