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蝶不会说谎。”凌玥的声音冰冷，不容置疑，“你一直在引导我们，去核心区，为什么？那里有什么在等着我们？艾琳的伏兵？”
黑鸢终于将目光移回凌玥脸上，那眼神里没有了之前的深邃和掌控，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坦诚的复杂。
“伏兵？也许。”他缓缓开口，“但更有可能的，是比伏兵更可怕的东西。”
他抬起手，指了指上方，那“清道夫”恐怖的撞击声似乎还在隐约回荡。
“能源过载是真的，‘清道夫’被激活也是真的。小蝶感知到了危险，但她可能……无法理解全部。”
他向前迈了一小步。
凌玥的枪口随之移动，毫不退让。
“停下！”
黑鸢停下了脚步，双手微微摊开，示意自己没有武器（他的步枪背在身后）。
“我确实没有对你们完全坦白。”他承认了，语气平静得可怕，“我服务于‘三十一号设施’，并非龙城科技，更不是艾琳的手下。”
三十一号设施！
这个如同幽灵般贯穿始终的名字，此刻从黑鸢口中说出，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凌玥的心脏猛地一缩。父亲笔记里最隐晦的提及，司徒戾偶尔流露的深深忌惮，都与这个名字有关。
“你们的行动，从一开始就在‘设施’的观察之下。”黑鸢继续道，语速不快，却每一个字都敲在凌玥心上，“凌振峰的失踪，艾琳的‘净土计划’，甚至司徒戾……都是更大棋局的一部分。”
“而我接到的任务，最初是监视并评估凌玥——凌振峰的女儿，这个变量可能带来的影响。必要时，引导局势向对‘设施’有利的方向发展。”
“引导？”凌玥咀嚼着这个词，枪口没有丝毫晃动，“包括将我们引入绝境？包括看着司徒戾去死？”
她的声音里压抑着愤怒和悲痛。
黑鸢沉默了一下，目光扫过地上呼吸微弱的司徒戾。
“局势……失控了。”他承认，“艾琳的激进超出了预估，核心AI的独立倾向是个灾难，而司徒戾……”
他顿了顿。
“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意外。他的重伤，不在任何一方的计划内。”
“所以我们就该是你的棋子？任由你摆布，走向你那个‘设施’想要的结局？”凌玥逼问。
“不。”黑鸢的回答出乎意料的干脆，“任务已经变更。在‘清道夫’被激活，核心能源出现不可控波动的那一刻起，最初的‘引导’任务就已失效。”
他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重新染上了那种属于战士的决断。
“现在，我的新任务是‘生存’与‘止损’。”
“确保关键信息载体——你，凌玥，以及你父亲可能留下的数据——不落入艾琳或彻底失控的AI手中。同时，尽可能阻止核心能源的彻底崩溃，那会引爆整个区域，无人能生还。”
他看向凌玥，眼神坦诚得几乎残忍。
“前往能源核心区，是目前数据分析下，唯一存在理论上生还路径的选择。那里有独立的紧急控制台，或许能强行稳定能源，或者启动最后的逃生协议。留在这里，或去其他任何已知区域，都会被‘清道夫’或艾琳的部队碾碎。”
“小蝶的警告，源于她对龙城科技的恐惧和对我的不信任，这没错。但她无法计算到‘清道夫’的威胁和能源崩溃的倒计时。”
他的话逻辑严密，将背叛解释为更高层级的任务，将绝境解释为唯一的生路。
凌玥的大脑飞速运转，分析着他话语中的每一个漏洞。
可信吗？
“我凭什么相信你？”她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黑鸢似乎早就料到她会这样问。
他缓缓从战术服的内衬口袋里，取出了一个只有指甲盖大小、造型奇特的金属薄片，将其轻轻放在地上，然后用脚推到凌玥和高石中间的位置。
那薄片散发着柔和的乳白色光芒，表面流动着复杂的纹路。
“这是‘设施’的临时权限密钥，单向连接，无法追踪。它可以短暂屏蔽我们周围小范围的低级监控，并验证我接下来这句话的真实性——”
他盯着凌玥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凌振峰监管人，并没有完全背叛。他留给你的后门密钥，以及他所有的研究数据，最终的、未加密的备份，不在龙城网络，也不在33号避难所。”
“它们被秘密传送并封存于——‘三十一号设施’的深层档案库，权限等级：‘烛龙’。”
凌玥的呼吸骤然停滞。
父亲……和三十一号设施有关？他甚至将最核心的数据备份在那里？
“烛龙”……这个代号，她似乎在父亲笔记的某一页角落，见过他用极其隐晦的笔触写下过！
这个信息，太过惊人，也太过……隐秘。绝不像临时编造的。
黑鸢看着她的反应，知道信息起到了作用。
“信不信由你。”他收回脚，语气恢复了些许之前的冷静，“但选择时间不多了。‘清道夫’虽然下不来，但艾琳和核心AI一定有其他办法清理这片区域。”
他指了指那条通向能源核心区的主管道。
“合作，我们或许能搏一线生机。内讧，所有人，包括司徒戾，都会死在这里。”
就在这时，整个管道网络突然传来一阵更加剧烈、更加深沉的震动！
不再是来自上方的撞击，而是源自下方，仿佛地底深处有什么庞然巨物正在苏醒，发出沉闷的咆哮！
幽蓝色的管线指示灯疯狂闪烁，然后接连熄灭了几盏，周围的光线瞬间黯淡了许多。
一股灼热的气流从主管道深处涌出，带着浓烈的臭氧和金属熔化的刺鼻气味。
能源过载，在加剧！
“没时间犹豫了！”黑鸢低喝道，不再理会凌玥的枪口，转身就要冲向主管道。
“等等！”
凌玥突然开口。
她的枪口，缓缓垂了下去。
她看着黑鸢的背影，眼神里充满了挣扎、警惕，但最终，一种近乎绝望的理智占据了上风。
黑鸢的话，无法证实，也无法证伪。
但眼前的危机，是实实在在的。
小蝶的警告是真的，黑鸢的隐瞒是真的，能源崩溃的威胁也是真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