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追踪器虽然被短暂干扰，但黑鸢肯定有后备方案。
她现在就像走在钢丝上，一边要依靠黑鸢的战力和对地形的熟悉求生，一边要时刻提防来自背后的刀子。
下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光芒。
梯子到了尽头。
下面是一个相对宽敞的管道交汇处，几条不同口径的管道通向黑暗的四面八方，墙壁上闪烁着幽蓝色的管线指示灯，提供着基础照明。
黑鸢率先跳下，谨慎地观察四周，然后将司徒戾小心地放下。
凌玥和高石也相继落地，几乎虚脱。
“暂时安全了。”黑鸢靠在冰冷的管道壁上，微微喘息，“那东西体型太大，下不来。”
“那……那到底是什么？”高石心有余悸地问道，脸色依旧惨白。
“龙城科技的‘清道夫’，”黑鸢的声音有些低沉，“旧时代的自动化防御单位，理论上早已休眠。能源过载……把它们激活了。”
他的解释听起来合理。
但凌玥注意到，他在说这些话时，目光下意识地避开了她，反而更多地停留在昏迷的司徒戾身上。
他在观察司徒戾的状态？还是在评估这个累赘还有没有价值？
“现在怎么办？”凌玥不动声色地问，同时靠近司徒戾，假装检查他的伤势，实则用身体挡住了黑鸢的部分视线。
“能源核心区就在下面不远。”黑鸢指了指一条口径最大、向下倾斜的管道，“那里有独立的防御系统和更稳定的结构，或许能挡住‘清道夫’，也可能找到抑制他伤势的设备。”
他又提出了一个看似合理的去向。
但凌玥心中的警报声却越来越响。
能源核心区……那里无疑是龙城科技防卫最森严的区域之一。
把自己送往那里，和自投罗网有什么区别？
“休息五分钟，处理伤口，补充水分。”黑鸢下达了指令，自己则走到管道交汇处的中心，似乎在凭借记忆确认方位。
高石瘫坐在地上，拿出水壶，的手还在微微发抖。
凌玥趁机再次拿出那支模糊的药剂。
不能再犹豫了。
司徒戾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伤口边缘的晶体化范围似乎在缓慢扩大。
她必须赌一把。
趁着黑鸢背对着他们，高石也在低头喝水，凌玥迅速用消毒巾擦干净司徒戾的手臂，将那支浑浊的药剂，毫不犹豫地注射进了他的静脉。
药液推入。
一瞬间，司徒戾的身体猛地绷紧，喉咙里发出一种极其痛苦的、被压抑的嗬嗬声！
他伤口周围的肌肉不自然地抽搐起来，那些细小的蓝色晶体仿佛活了过来，发出更刺眼的光芒！
“你对他做了什么？！”高石被这动静吓了一跳，惊叫道。
黑鸢也瞬间回头，目光如电般射来！
凌玥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失败了？这是催化剂？！
就在这死寂的、充满紧张对峙的瞬间——
司徒戾紧绷的身体骤然松弛下去。
他伤口处刺眼的蓝光迅速黯淡，那令人不安的晶体化蔓延趋势，似乎……停止了？
他原本微弱到几乎消失的呼吸，变得稍微清晰、平稳了一些。
虽然依旧昏迷，但那种生命急速流逝的感觉，被遏制住了！
药剂起效了！是抑制剂！
凌玥心中涌起一股劫后余生的狂喜，但表面上，她只是长长舒了口气，擦了擦额角的冷汗，迎向黑鸢审视的目光。
“我用了药。看来……赌对了。”
黑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那眼神复杂难明，有审视，有计算，似乎还有一丝……极其隐晦的意外？
他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有效就好。准备出发。”
然而，就在众人刚刚起身，准备进入那条主管道时——
“滋啦……凌……玥……”
一阵极其微弱、充满杂音的呼唤，突然从凌玥腰间的数据板里传了出来！
那声音断断续续，仿佛来自极其遥远的地方，带着一种熟悉的、焦急的电子合成感。
是……小蝶？！
那个还处在容器中、依靠维生系统维持意识的女孩？！
她怎么会……主动联系？！
数据板的屏幕闪烁了几下，浮现出一行扭曲、残缺的文字，伴随着小蝶那急切又虚弱的声音：
“……别……去……核心……”
“……陷阱……”
“……黑……在……说谎……”
文字到这里，戛然而止。
信号中断。
数据板屏幕恢复黑暗，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幻觉。
管道交汇处，陷入了一片死寂。
高石张大了嘴巴，看看数据板，又看看脸色瞬间阴沉如水的黑鸢，最后看向同样震惊但眼神骤然锐利起来的凌玥。
空气，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有的伪装，所有的猜疑，都被这来自遥远囚笼的、绝望的警示，彻底撕碎。
凌玥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同冰冷的刀锋，直直刺向站在管道入口处的黑鸢。
她手中的激光手枪，枪口微微抬起，声音冷得掉渣：
“你，到底是谁？”
空气仿佛凝结成了冰块。
数据板屏幕的残影还灼烧在视网膜上，小蝶那断断续续的警告如同冰锥，刺穿了最后一层薄弱的信任。
凌玥的激光手枪枪口稳定地对着黑鸢的心脏，她的手指紧扣在扳机护圈上，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高石惊慌失措地看着剑拔弩张的两人，又看了看地上昏迷的司徒戾，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金属长棍，挡在司徒戾身前，尽管他的身体还在微微发抖。
黑鸢站在主管道的入口阴影处，脸上的表情在幽蓝的管线指示灯下晦暗不明。
他没有去看高石，也没有去看凌玥手中的枪，他的目光，越过他们，似乎投向了更遥远的、充满血腥与计算的过去。
“我是谁？”
他重复了一遍凌玥的问题，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与之前那个永远冷静、高效的战士判若两人。
他没有试图辩解，也没有立刻动手。
这种反常的沉默，反而让凌玥心中的警惕提升到了顶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