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石手忙脚乱地开始拆卸通风管道的盖板。
凌玥最后扫视了一眼这个绝望的医疗点,目光落在倒下的药品柜旁,一个半开着的小型冷藏箱上。
箱子里,躺着几支布满冰霜、标签模糊的药剂。
她冲过去,不顾一切地将那几支药剂抓起,塞进口袋。
这时,高石已经撬开了通风管道。
“走!”黑鸢低喝一声,示意他们先进。
高石率先爬了进去,然后凌玥奋力将昏迷的司徒戾往管道里推,黑鸢在后面帮忙。
当凌玥自己也钻入狭窄、黑暗的管道时,她回头看了一眼。
黑鸢是最后一个进来的。
在他拉上通风口百叶盖板的前一刹那,凌玥清晰地看到——
他并非简单地掩盖痕迹。
他的手指,极其迅速而隐蔽地在盖板内侧,粘上了一个米粒大小、闪烁着微弱蓝光的金属片。
那东西,绝不属于这个陈旧的医疗点。
那是一个追踪器。
做完这一切,黑鸢才彻底拉上盖板,隔绝了外面即将破门而入的机械单位。
管道内一片漆黑,只有几人粗重的喘息声。
黑暗中,凌玥紧紧攥住了口袋里那几支冰冷的药剂。
她的心脏沉入谷底,但一种被背叛的愤怒和求生的意志,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她知道了。
司徒戾的警告是真的。
黑鸢,不可信。
而现在,他们所有人的性命,包括司徒戾的,都掌握在这个叛徒手中,在这黑暗、未知的管道里,通向一个吉凶未卜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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冰冷的金属管道内,只有压抑的喘息和衣物摩擦的窸窣声。
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吞噬了光线,也放大了 每一个 细微的声响,包括凌玥胸腔里那颗因恐惧和愤怒而疯狂跳动的心脏。
追踪器。
那个米粒大小、闪烁着不详蓝光的小东西,像一枚烧红的烙铁,烫在她的脑海里。
黑鸢果然有问题。
司徒戾用生命最后气息发出的警告,不是幻觉,不是胡言乱语。
他是对的。
而现在,这个叛徒就爬在她前面不远,他的每一次挪动,每一次轻微的停顿,在凌玥的感知中都充满了危险的意味。
他要把他们带去哪里?
通向另一个精心布置的陷阱?还是艾琳的刑讯室?
她紧紧攥着口袋里那几支从医疗点抢出来的冰冷药剂。
这是她目前唯一的、渺茫的筹码。
必须想办法摆脱追踪,必须救司徒戾。
但在这狭窄、黑暗、完全由黑鸢主导路线的管道里,她能做什么?
直接撕破脸?
在黑鸢战力完好,而她和高石几乎精疲力尽,还带着一个重伤员的情况下,这无异于自杀。
“前面……有光。”
爬在最前面的高石,声音带着一丝疲惫的希冀。
一丝微弱的、灰白色的光,从管道前方一个栅格口渗入,驱散了些许黑暗。
也暂时驱散了凌玥脑海中激烈的挣扎。
黑鸢示意众人停下。
他透过栅格的缝隙,谨慎地向外观察了片刻。
“外面是一个废弃的物资中转站,暂时安全。”他的声音压得很低,依旧保持着那种令人恼火的冷静,“我们需要下去休整,处理伤口,确定下一步路线。”
他熟练地用工具撬开栅格,率先轻盈地跳了下去,落地无声。
高石帮着凌玥,小心翼翼地将司徒戾从管道口递下去,由黑鸢接住,然后两人也依次跳下。
这个所谓的物资中转站确实已经废弃许久。
空间宽敞,但堆满了覆满灰尘的空箱子和损坏的搬运机器人。空气流通不畅,带着一股浓重的金属锈蚀和尘埃的味道。头顶几盏应急灯提供着勉强视物的昏暗照明。
黑鸢将司徒戾平放在一个相对干净的角落,快速检查了一下他的生命体征。
“他的情况在恶化。晶体污染似乎在蔓延。”黑鸢的声音凝重,“我们拿到的那几支药剂,是什么?”
凌玥心中警铃大作。
他果然注意到了。
她不动声色地掏出那几支标签模糊的药剂,递过去一支:“不清楚,标签磨损了。你看得出来吗?”
这是一个试探。
黑鸢接过药剂,凑到灯光下仔细查看,又轻轻摇晃了一下里面浑浊的液体。
他的侧脸在昏暗光线下显得轮廓分明,眼神专注,仿佛真的在努力辨认。
“成分无法确定,但能量签名……似乎与击伤他的光束有部分同源。可能是某种抑制剂,也可能是……催化剂。”他将药剂递还给凌玥,眼神锐利地看着她,“风险很大。无法判断使用后果。”
他的分析合情合理,甚至带着告诫。
但这更让凌玥感到恐惧。
他的表演天衣无缝。
如果他真是叛徒,他会阻止自己用可能有效的药救治司徒戾吗?还是会鼓励使用这可能是“催化剂”的东西,加速司徒戾的死亡?
凌玥接过药剂,手指微微蜷缩。
“总要……试一试。”她避开黑鸢的目光,转向司徒戾。
她不能完全相信黑鸢的判断,但也不敢轻易用药。
这一刻的抉择,沉重如山。
“我先去入口布置几个简易警报,争取点预警时间。”黑鸢说着,站起身,向他们下来的管道口附近走去,开始从战术包里掏出一些细小零件。
机会!
凌玥的心脏猛地一跳。
这是她检查追踪器,或者想办法破坏它的唯一机会!
她必须冒险。
“高石,”凌玥压低声音,语速极快,“你看着司徒,我……我去看看后面有没有其他出口。”
高石不疑有他,疲惫地点了点头。
凌玥站起身,假装在堆积的货箱间寻找,目光却死死锁定着黑鸢的背影。
她看到他背对着众人,似乎在调试某个警报装置,右手看似随意地在那管道入口下方的金属框架上拂过。
动作自然,不着痕迹。
但凌玥几乎可以肯定,他是在确认,或者再次激活那个追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