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其他选择了吗？”凌玥抬起头，试图从黑鸢眼中读出些什么。
但那双眼睛深邃得像井，除了冷静，什么都没有。
“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信号干扰失效后，它们会像猎犬一样扑过来。”黑鸢的语气不容置疑，“要么冒险一试，要么……”
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
高石挣扎着站起来：“那还等什么！快走啊！救老怪物要紧！”
凌玥看着高石毫无心机的焦急，又看了看生命迹象越来越微弱的司徒戾。
她没得选。
无论黑鸢是否可信，此刻，他是唯一可能知道生路的人。
“好。”凌玥深吸一口气，做出了决定，“我们去那个医疗点。”
她必须去。
为了司徒戾，也为了……验证那个可怕的猜测。
转移的过程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黑鸢在前方引路，他的步伐轻捷而警惕，总能提前预判到巡逻机械单位的路线，带领众人利用管道间隙、废弃的储藏室作为掩护。
高石和凌玥轮流背负着司徒戾。
司徒戾的体重让他们的每一步都异常艰难，汗水很快浸透了他们的衣服，混合着司徒戾伤口渗出的、带着微弱晶光的血液，粘稠而冰冷。
凌玥的注意力却有一大半放在黑鸢身上。
她观察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次停顿，每一次举枪瞄准的姿态。
她试图找出任何一丝可疑的痕迹——一个多余的眼神，一个不自然的停顿，一个可能暴露他真实意图的小动作。
但没有。
黑鸢的表现无懈可击。
他就像一个最精密的仪器，高效、冷静地执行着“带领团队突围”的任务。
他甚至数次在危急关头，用精准的射击化解了几乎被发现的危机，救了背负着司徒戾、行动迟缓的高石。
这反而让凌玥更加不安。
如果他真的别有用心，为何要如此尽力保护他们？
难道司徒戾的警告，只是重伤下的胡言乱语？
或者……“小心黑”指的并非黑鸢，而是别的？黑色？黑暗？
混乱的思绪几乎要将她撕裂。
通道内的灯光忽明忽灭，警报声虽然被干扰得断断续续，但依旧像跗骨之蛆，提醒着他们危险的临近。
空气中弥漫着越来越浓的焦糊味，似乎某些区域的战斗仍在继续。
“前面就是B-7区段入口。”黑鸢在一个拐角处停下，压低声音，“结构复杂，监控密集。跟紧我，绝对不要触碰任何看似无害的设备。”
他率先探身观察，然后打了个手势。
众人跟上。
B-7区段与之前经过的区域截然不同。
这里更像是一个未完工的、或者被遗弃的实验室集群。许多房间的隔离门都敞开着，露出里面杂乱无章的实验设备和散落的文件。
墙壁上布满了激烈的弹孔和能量武器灼烧的痕迹，地上偶尔能看到早已干涸发黑的血迹。
这里曾发生过战斗。
而且，是很久以前的战斗。
“就在前面不远了。”黑鸢指引着方向。
就在他们经过一个巨大的、内部布满破碎培养舱的实验室门口时——
“嘀——”
一声轻微但清晰的电子音，从黑鸢的随身通讯器里响起。
不是公共频道的警报，是私人通讯！
黑鸢的动作瞬间停滞。
他飞快地看了一眼通讯器屏幕，那上面闪过一行凌玥无法看清的代码。
他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仅仅零点几秒，他的表情就恢复了常态，迅速关闭了通讯提示。
“没什么，系统干扰产生的乱码。”他头也不回地解释道，继续前进。
这个解释合情合理。
在这样的环境下，通讯受到干扰再正常不过。
但凌玥的心，却沉了下去。
她看得清清楚楚。
在那一瞬间，黑鸢的眼神里闪过的，不是困惑，不是意外，而是……一种极其短暂的、类似于“确认”和“收到”的神色。
他在和谁联系？
艾琳？
还是在核心指挥室里那个冰冷的AI？
终于，黑鸢在一扇标有红色十字和“应急医疗”字样的气密门前停下。
门禁系统已经失效，黑鸢用技术手段强行撬开了门锁。
门内是一个不大的房间，覆盖着厚厚的灰尘。一些基础的医疗设备散落在角落，药品柜倒在地上，里面的药品早已被洗劫一空或被时间腐蚀。
“找找看！有没有还能用的治疗仪，或者能量中和剂！”黑鸢快速命令道，自己则守在门口警戒。
高石和凌玥立刻将司徒戾小心地放在一张积满灰尘的诊断床上，开始翻找。
凌玥的心一半在寻找救命物资上，另一半却死死系在黑鸢身上。
她借着翻找的动作，用眼角的余光紧紧盯着门口那个背影。
他站得笔直，如同雕塑，耳朵微微颤动，捕捉着门外的一切动静。
突然，黑鸢似乎听到了什么。
他猛地举起手，示意噤声。
凌玥和高石立刻停下动作，屏住呼吸。
通道远处，传来了清晰的、金属足踏地的声音。
不是一台，是一队！正在向这个方向靠近！
黑鸢回头，语速极快且低沉：“被发现了吗？不可能……干扰应该还在生效。除非……”
他的目光扫过房间，最终，定格在房间天花板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伪装成烟雾探测器的深红色小点上。
那小红点，正以稳定的频率，闪烁着微光。
那不是烟雾探测器。
那是……一个仍在工作的、独立的生命体征监测传感器！
他们一进入这个房间，行踪就已经暴露了！
“这是个陷阱？！”高石失声叫道，脸上血色尽失。
黑鸢的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他当机立断：“不能留在这里！从后面的通风管道走！快！”
他指向房间另一端一个通风管道的百叶盖板。
凌玥的心彻底冰冷。
陷阱？
是龙城科技预设的陷阱，还是……黑鸢精心设计的陷阱？
他刚才收到的通讯，是不是确认他们已进入陷阱的信号？
现在他又指引新的逃生路线，是真心带领他们突围，还是要将他们驱赶到另一个更致命的绝境？
没有时间犹豫了！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已经能听到机械关节转动的吱嘎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