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能！”
沧溟断然拒绝，他从王座上起身，强大的气场压向汐。
“无论是堕渊的掠夺，还是汐族的‘邀请’，本质都是一样！”
“波塞多尼亚的人，不需要去别处寻求所谓的‘知识’！”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玄夜忽然开口了，他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温吞：“陛下，稍安勿躁。”
他走上前，对沧溟行了一礼，随即转向众人：“老臣倒觉得，汐王子的提议，不失为一个可行的选择。”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他，包括沧溟。
玄夜抚着长须，慢条斯理地说道：“堕渊好战，其心可诛。”
“但汐族向来与世无争，以学者自居，他们的承诺尚有几分可信度。”
“其二，让纳兰千寻小姐出去走一走，看一看，或许更能体会到波塞多尼亚才是她最坚实的依靠，更能明白陛下的苦心。”
“堵不如疏，有时候，让她亲眼见识一下外界的叵测，比我们说一万句都管用。”
这番话听起来合情合理，处处为王庭考虑，甚至带着一丝巧妙的离间意味。
沧溟紧锁的眉头似乎有了一丝松动。
他最担心的，就是纳兰千寻对外界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如果让她亲身体验一下，再由她自己选择回来，那将是最好的结果。
纳兰千寻看着玄夜，心中警铃大作。
这位大祭司，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刻，说出最符合他利益的话。
他支持自己离开，绝不是什么好意，恐怕是想借汐族的手，来试探自己。
或者干脆是想把自己这个不确定因素从王庭这个棋盘上暂时移开，好让他进行别的布置。
她对汐的观感很复杂，这个男人的温柔和风度让人难以生出恶感。
但他眼中那深藏的，对源初之息的探究欲，却和烬的贪婪，沧溟的占有并无本质区别。
只是包裹上了一层名为“文明”的糖衣。
“感谢汐王子的美意。”纳兰千寻终于开口，她的声音清冷而理智。
“您的邀请非常诱人，但我无法仅凭一番言语，就将自己的安全寄托于一个陌生的国度。”
她的目光直视着汐，没有丝毫躲闪。
“如果汐族真有诚意进行学术交流，那么，在考虑是否前往珊瑚之城之前，我希望能够拜读一部分贵族的基础古籍副本，作为预付的诚意。”
“我想看看，汐族的‘知识’，与波塞多尼亚的‘历史’，究竟有何不同。”
这是一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要求。
她没有直接答应，也没有直接拒绝，而是反过来向汐提出了条件。
这不仅仅是试探，更是在宣告：我不是一件可以被你们随意争夺的物品，我是一个可以和你们谈判的对等存在。
沧溟眼中闪过一丝讶异，随即是几不可察的赞许。
玄夜脸上的微笑僵硬了一瞬。
而汐，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忽然笑了起来，那笑容真诚，仿佛不掺杂任何恶意。
“一个非常合理的要求。”他赞叹道。
“您的智慧，与您的特殊性同样令人着迷。”
“我同意！三日之内，第一批古籍的拓印副本就会送到您的宫殿。”
他再次向纳兰千寻行了一个优雅的礼节，随即转身，在众人复杂的目光中，从容地离开了大殿。
三天后，汐果然守信。
一批用光滑柔韧的海兽皮制作的书卷，被整齐地送到了纳兰千寻的宫殿。
这些书卷的质感与波塞多尼亚那些镌刻在晶石上的厚重历史截然不同，带着一种自然的芬芳。
纳兰千寻摒退了所有人，独自在灯火下展开了书卷。
她很快发现，汐没有说谎。
其中一本名为《海源泛论》的古籍，在提及源初之息的起源时，与波塞多尼亚的记载出现了微妙的偏差。
波塞多尼亚的史书将源初之息描述为一种赐予王族，至高无上的神力，是征服与统治的权柄。
而汐族的这本古籍，却用了截然不同的词汇。
它称源初之息为潮汐之核或海洋之心。
书中写道：“其非为权柄，乃为平衡。”
“非为个体之神力，乃为万物之脉动。”
当海洋失衡，热泉过沸，寒流冰封，深渊嘶吼，唯有潮汐之核的脉动，能重塑永恒的潮汐韵律，令万物复归于宁静。”
书卷的末尾，还有一行用更古老的文字写下的小注：“然，脉动亦可化为风暴。”
“钥匙，既能开启圣堂，亦能释放灾殃。”
纳兰千寻抚摸着那光滑冰凉的书页，感觉自己仿佛在棋盘上看到了第三条、第四条、甚至无数条交错的线。
烬的匕首，沧溟的王冠，岚的钥匙，现在又多了汐的天平？
每个人都告诉了她一部分“真相”，但每个人似乎都隐藏了最关键的部分。
汐是友是敌？他所展现的浩瀚知识，究竟是解开她所有谜团的钥匙。
还是一个用真理与善意编织的，更加精致华美的牢笼？
她的面前，迷雾重重。
汐族送来的古籍，为纳兰千寻打开了一扇新的窗，却也让她陷入了更深的迷惘。
她把自己关在宫殿里，日以继夜地研读那些与波塞多尼亚历史截然不同的记载，试图从中拼凑出真相的碎片。
而这种与外界隔绝的状态，却让沧溟的猜疑和不安达到了顶点。
在他看来，纳兰千寻的沉迷，无异于精神上已经倒向了汐族。
王庭之内，关于王后即将“出访”汐族，甚至可能一去不返的流言愈演愈烈。
这一切都像是一根根毒刺，扎在他的心上。
又一个深夜，纳兰千寻刚刚合上一卷古籍，手腕上的通讯手链传来一阵熟悉微弱的震动，是岚！
“计划有变，必须提前。”岚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寻常的急促。
“玄夜最近的动作很反常，我怀疑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而且……”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变得更加凝重：“我截获到一段他与某个未知势力的加密通讯。”
“虽然无法完全破译，但我能肯定，信号源来自海面，他似乎在和人类做交易。”
纳兰千寻的心跳漏了一拍，玄夜难道在和陆烨的深渊之眼联系？
“交易内容是什么？”
“不清楚！”
“我猜测，他可能在用人鱼的生物科技，交换人类世界某些我们不具备的技术。”
“比如高纯度的能源，或者更先进的探测手段。”岚的声音里充满了忧虑。
“玄夜是个疯子，他想掌控一切，为此不惜引狼入室。”
“波塞多尼亚不能再待下去了。”
“今晚子时，守卫换防的间隙，是我找到的唯一机会。”
“我在北方的幽影海沟等你，那里有通往外海的秘密洋流。”
挂断通讯，纳兰千寻的心在胸膛里剧烈地跳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