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烽烟未熄谋联兵
成都城的晨雾如轻纱漫卷,将青砖黛瓦的城楼晕染成水墨般的轮廓。东门吊桥在绞盘的吱呀声中缓缓放下,铁链与滑轮摩擦的冷响穿透薄雾,在寂静的晨光里格外清晰。李定国身披玄色织金披风,立在箭楼之下,披风边角残留的硝烟痕迹与晨露相融,泛着暗哑的光泽,随风微动时,能瞥见内衬里绣着的暗纹流云。他腹部的绷带缠得紧实,外层裹着软甲,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皮肉,额角渗出的冷汗顺着下颌线滑落,滴在胸前的青铜护心镜上,晕开一小片水渍,却依旧脊背挺直如苍松,目光如鹰隼般紧盯着远方官道尽头的雾霭。
“将军,您看!”周满粗粝的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魁梧的身影在雾中愈发挺拔,他蒲扇般的大手用力指向官道尽头——晨光穿透薄雾的刹那,一道黑色长龙正踏破晨霭疾驰而来,马蹄溅起的泥泞混着水雾,在晨光中折射出细碎的虹光。为首那匹枣红色战马神骏非凡,鬃毛被汗水浸湿,紧贴着脖颈,马背上的身影身披染血战甲,甲胄缝隙中还嵌着碎木屑与箭矢残片,肩甲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正是大胜归来的孙可望。他身后的士兵们队列虽带着连日行军的疲惫,却依旧保持着整齐的间距,押解的清军俘虏被粗麻绳串联成串,低着头踉跄前行,脚踝处的铁链拖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载着盐巴与药材的马车轱辘滚动,发出沉稳的闷响,车身上插着的“大西军”旗帜在晨风中猎猎作响,染血的旗面被风扯得猎猎有声,透着悍勇的荣光。
李定国眼中闪过一丝暖意,紧绷的下颌线柔和了些许,快步走下城头石阶,玄色披风在身后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扫过阶上的青苔。孙可望老远便看到他的身影,翻身下马时动作略显踉跄——连日奔袭与阳平关的激战让他左腿肌肉严重拉伤,落地时踉跄了两步才稳住身形,铠甲碰撞的脆响在寂静的城门处回荡。他顾不上揉一揉酸痛的腿,大步流星上前,单膝跪地,右手按在胸前甲胄上,沉声道:“将军,末将幸不辱命!阳平关伏击战大获全胜,清军十万石粮草尽数焚毁,两千护卫绿营兵死伤一千三百余人,生擒三百二十七名俘虏,缴获盐巴三千斤、疗伤药材五十余箱,还有弓箭三百余副、腰刀一百二十余柄!”
李定国伸手扶起他,指尖触到他战甲上的冰寒与凝固的血污,沉声道:“辛苦你了,孙将军。一路奔波劳顿,快进城休整。”他转头对身后的亲兵吩咐,声音洪亮如钟,穿透晨雾:“传我将令:打开东仓,为归来的弟兄们备上热粥、酱肉与美酒;军医营全员出动,在城门内侧搭建临时诊疗棚,重伤者优先送入城内医馆,指派专人照料;俘虏押往城西战俘营,严加看管,不得虐待,每日按定量供应口粮。”
“遵命!”亲兵们齐声应和,声音震彻云霄,惊得晨雾中的麻雀四散飞逃,掠过城楼的飞檐,留下几声清脆的鸣叫。
进城的队伍缓缓前行,街道两旁早已挤满了百姓。他们自发地捧着陶碗装的热水、拿着粗布毛巾,还有些妇人提着装满干粮的竹篮,脸上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激笑容,朝着士兵们挥手致意。当押解的清军俘虏经过时,百姓们眼中闪过一丝怒火,却无人上前滋扰,只是低声咒骂着“清狗”“侵略者”,几个血气方刚的年轻人攥紧了拳头,被身旁的老者轻轻按住。一名约莫七八岁的孩童,扎着羊角辫,脸蛋上沾着泥点,捧着一把刚摘的野菊花,挣脱母亲的手跑到孙可望面前,仰着小脸道:“将军叔叔,你们是大英雄!这花送给你!”
孙可望愣了一下,征战多年的铁血面容瞬间柔和下来,他弯腰接过野菊花,粗糙的手指轻轻摩挲着带着露珠的花瓣,指尖的茧子蹭得花瓣微微颤抖。他摸了摸孩童的头,声音沙哑却温和:“谢谢你,小家伙。”野菊花的清香混着身上的硝烟味与血腥味,竟生出一种奇异的安宁,让他想起了久未归家的故土。
队伍行至议事厅前,李定国与孙可望并肩走进大厅,刘文秀、白文选、艾能奇等将领早已在此等候。大厅内,赵秉渊正俯身整理一幅巨大的西南舆图,案几上摆着冒着热气的热茶与刚出锅的白面馒头,蒸汽袅袅升起,驱散了厅内的寒气。见众人进来,赵秉渊连忙上前见礼,推了推鼻梁上的铜框眼镜,镜片后的目光满是喜色:“将军,孙将军,恭喜大胜!阳平关一战,烧毁清军粮草,无异于断了岳乐大军的臂膀,为我军争取了宝贵的备战时间!”
孙可望走到案几旁坐下,接过亲兵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抹了抹嘴角的水渍,沉声道:“将军,据俘虏招供,岳乐率领的五万大军刚过太原,因沿途州县残破,需征集民夫粮草补充,行军速度放缓,预计还有二十日才能抵达广元。李国英与王光恩的残部龟缩在广元、简州城内,粮草短缺,士兵士气低落,近几日已有不少逃兵投靠我军,短期内绝不敢再发动进攻。”
李定国点点头,走到舆图前,指尖在地图上的“广元”“简州”“川南”三地轻轻敲击,指腹划过代表山脉与河流的纹路,目光凝重:“二十日,对我们来说,既是喘息之机,也是备战之期。岳乐大军虽暂时受阻,但兵力依旧雄厚,麾下多是身经百战的八旗铁骑与绿营精锐,一旦抵达广元与李国英、王光恩汇合,成都将再次陷入合围。当务之急,是尽快联络川南义军,与他们联手形成掎角之势,共同抵御清军。”
他话锋一转,目光转向白文选,语气带着十足的信任:“白将军,你与川南义军首领曾英是旧识,当年一同随先主征战川蜀,情谊深厚,此事便交由你去办。你率领五百精锐骑兵,携带此次缴获的一千斤盐巴与二十箱药材作为礼物,即刻启程前往川南宜宾。告诉曾英,唇亡齿寒,成都若破,川南门户大开,岳乐大军下一步必攻宜宾,到那时他孤军难守;若能联手击退清军,战后成都与川南互通有无,减免关税,共守西南半壁江山。”
白文选站起身,抱拳躬身,脸上的刀疤随着动作微微抽动——那是崇祯十七年与清军作战时留下的印记,眼中透着坚定的光芒:“将军放心,末将定不辱使命!曾英为人忠义,且与清军有不共戴天之仇,此次前往,必能说服他出兵相助,三日之内,定带义军答复归来!”
与此同时,广元城内的清军大营,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李国英身着褪色的玄铁铠甲,铠甲上的鎏金早已剥落,露出暗沉的铁色,他正对着一幅残破的舆图唉声叹气,桌案上的茶杯早已冷却,茶水浑浊不堪,杯壁上结着一层厚厚的茶垢。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副将张承福匆匆走进帐内,神色慌张,甲胄的系带都歪歪斜斜的,甚至忘了整理:“将军,不好了!阳平关传来急报,我们的粮草运输队被李定国的部队伏击,十万石粮草尽数被烧,赵参将力战身亡,仅百余士兵侥幸逃脱!”
李国英猛地站起身,一脚踹翻桌案,茶杯摔在地上碎裂开来,茶水溅湿了他的裤腿,碎瓷片散落一地。他脸色铁青,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眼中满是怒火与绝望,嘶吼道:“废物!都是废物!赵参将那个草包,两千兵力居然守不住一支粮草队!我早就告诫过他,阳平关地势险要,需多加防备,他偏不听!”他在帐内来回踱步,铠甲的铁环碰撞作响,如同他此刻烦躁不安的心情,“没有粮草,岳乐大军还未抵达,我们手中仅余一万八千兵力,且多是伤兵与新兵,如何坚守广元?李定国这是要断我的活路啊!”
张承福吓得浑身发抖,低着头不敢吭声,双手死死攥着衣角,指节泛白,几乎要将布料捏碎。李国英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舆图上标注“太原”的位置,心中飞速盘算着对策——继续坚守,粮仓内的粮草仅够支撑十日,士兵们很快便会因饥饿哗变;主动出击,兵力不足,且士气低落,恐被李定国一举歼灭;向王光恩求援,可简州同样粮草短缺,自身难保,根本无力支援。
就在此时,一名士兵掀帘走进帐内,双手捧着一封封漆的书信,躬身道:“将军,王光恩将军派人送来紧急书信。”
李国英接过书信,一把撕开火漆封口,展开信纸快速浏览。王光恩在信中提议,放弃广元与简州,率军北上,沿汾水一路向太原进发,与岳乐大军汇合后,再集中兵力南下攻打成都。可李国英深知,一旦放弃城池,沿途必遭大西军游击小队的袭扰,且北上之路多是山地,粮草筹措艰难,士兵们长途跋涉,必定损失惨重。
“将军,王光恩将军的提议虽冒险,却也是目前唯一的出路。”张承福小心翼翼地劝道,声音带着一丝颤抖,“若继续坚守,不出十日,士兵们便会因饥饿失去战斗力,到那时成都军趁机攻城,我们必败无疑;若北上汇合岳乐将军,虽路途艰险,却尚有一线生机,待大军汇合后,再卷土重来。”
李国英沉默良久,帐内只剩下他粗重的呼吸声。他望着舆图上的成都,眼中满是怨毒,牙齿咬得咯咯作响,最终咬牙道:“好!传我命令:全军即刻收拾行装,烧毁营中无法带走的帐篷、器械等物资,明日一早,放弃广元,率军北上!让骑兵开路,步兵与辎重队紧随其后,沿途加强警戒,遇袭则全力反击,务必在十五日内抵达太原与岳乐大军汇合!”
“遵命!”张承福如蒙大赦,连忙转身离去传达命令,脚步踉跄地跑出帐外。帐内只剩下李国英一人,他伸手抚摸着舆图上成都的位置,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李定国,今日之辱,他日我必百倍奉还!”
而此时的川南义军大营,正位于宜宾城外的翠屏山麓。营寨依山而建,地势险要,四周环绕着丈余深的壕沟,沟内插满了削尖的竹签,壕沟外侧布满了鹿角与拒马,营寨的旗帜上绣着“反清复明”四个苍劲有力的大字,在风中猎猎作响。大营中央的议事帐内,首领曾英正端坐于主位,他年约四十,身材高大魁梧,面容刚毅,颌下留着浓密的黑须,身着一件褐色的皮甲,皮甲上缝补着数块补丁,腰间佩着一柄镔铁大刀,刀鞘上刻着“忠义”二字,刀刃虽未出鞘,却依旧透着逼人的寒气。他原是明朝参将,张献忠入川后,他收拢残部退守川南,招兵买马,开垦荒地,坚守一方,与清军周旋多年,麾下义军虽只有三万兵力,却个个都是精锐。此刻,他正与麾下几名谋士围着一幅川南地图商议对策。
“首领,清廷五万大军南下,李定国困守成都,腹背受敌,我们若出兵相助,胜则可扩大地盘,与成都形成犄角之势;败则恐引火烧身,让清军趁机攻打宜宾,需谨慎行事啊!”谋士陈默捋着山羊胡须,语气谨慎,他是前明秀才,熟知兵法谋略,一直是曾英的得力助手。
“陈先生所言极是,”另一名谋士李修附和道,“李定国虽勇,却势单力薄,麾下兵力不足四万,而岳乐大军兵强马壮,足足有五万之众,且多是八旗铁骑,战斗力远超绿营兵。我们何必冒险站队?不如坐山观虎斗,待双方两败俱伤,再出兵收拾残局,坐收渔利。”
其余几名谋士也纷纷点头,赞同两人的观点。曾英眉头紧锁,沉默不语——他心中虽倾向于反清,与李定国同为汉人,且都以抗击清军为己任,却也顾虑义军的安危,宜宾是他多年经营的根基,一旦失守,麾下三万弟兄便无家可归,一时间难以决断。
帐外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由远及近,随后是亲兵的通报声:“首领,大西军白文选将军到访,带着五百骑兵,还运来大量盐巴与药材!”
曾英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沉声道:“哦?白文选亲自来了?他倒是有胆量。有请!”
白文选走进帐内,抱拳躬身,声音洪亮如钟:“曾首领,久违了!别来无恙?”他侧身示意身后的亲兵将礼物清单递上,“这些是李定国将军的一点心意,一千斤盐巴、二十箱疗伤药材,其中包括止血的三七、治伤的当归与续断,聊表诚意。如今清廷派五万大军南下,成都危在旦夕,川南与成都唇齿相依,如同人之双臂,缺一不可,还望曾首领能出兵相助,共御强敌。”
曾英接过清单,目光扫过上面的数字,眼中闪过一丝动容——川南多山地,盐巴向来稀缺,需从外地高价购买,而疗伤药材更是紧缺,每次与清军作战,都有不少士兵因缺药而死亡,这份礼物对他来说,可谓雪中送炭。他示意白文选落座,命亲兵上茶,沉声道:“白将军,并非我不愿出兵,只是我军仅有三万兵力,需留守宜宾防备清军偷袭,若贸然出兵北上,恐后方空虚,被清军有机可乘,反倒是引火烧身。”
白文选早有准备,从怀中取出一份折叠整齐的西南舆图,铺在案几上,指着地图上广元与成都之间的剑门关道:“曾首领放心,李将军已有周密部署。我军主力将在成都外围的龙泉山、天回山设防,牵制岳乐大军主力;只需你率领义军北上,进驻广元与简州之间的咽喉要道——剑门关,凭借地势之险,牵制李国英部北上汇合。剑门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只需一万兵力便可守住,其余兵力可留守宜宾,防备清军偷袭。待岳乐大军抵达成都外围,我军与义军前后夹击,定能大败清军。成都若破,川南门户大开,岳乐大军下一步必攻宜宾,到那时,义军孤军奋战,恐难独善其身啊!”
曾英盯着地图上的剑门关,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桌案上的木纹,沉默良久。他想起当年与白文选一同在明朝军中服役的岁月,想起清军入关后屠城的惨状,想起麾下士兵们期盼的眼神,眼中闪过一丝决绝,猛地一拍桌案,沉声道:“好!我答应你!明日一早,我便率领一万五千义军,出兵北上进驻剑门关,牵制李国英部!其余一万五千兵力留守宜宾,由陈默先生统领,防备清军偷袭!”
陈默与李修等人面露惊讶,想要劝阻,却被曾英抬手制止:“诸位先生不必多言,我意已决!清军残暴,若不联手抗击,迟早会被逐个击破,到那时,整个西南都将落入清军之手,我们这些汉人便再无立足之地!”
白文选心中一喜,起身抱拳躬身,语气诚恳:“多谢曾首领深明大义!李将军定会铭记你的恩情,待击退清军,成都与川南永结盟好,互通有无,共守西南!”
次日清晨,川南义军大营内鼓声震天,响彻翠屏山麓。一万五千名士兵身着统一的褐色军装,手持长枪、大刀等兵器,整齐列队于校场上,个个精神抖擞,目光坚定。曾英身披玄铁铠甲,骑在一匹黑色战马上,战马焦躁地刨着蹄子,喷着白气。他拔出腰间的镔铁大刀,刀刃在晨光中闪着寒光,高声喊道:“弟兄们!清廷侵略者霸占我河山,残害我百姓,烧我家园,杀我同胞!今日,我们出兵北上,与李定国将军联手,共御强敌,保卫我们的川南故土,让清狗知道,我汉人绝非任人宰割的羔羊!”
“杀清狗!保家园!杀清狗!保家园!”士兵们齐声呐喊,声音震彻云霄,引得翠屏山的鸟兽四散奔逃。随后,义军队伍如同一条长龙,朝着剑门关的方向疾驰而去,马蹄扬起的尘土遮天蔽日,旌旗招展,气势如虹。
成都城内,李定国收到白文选传回的消息时,正站在议事厅的西南舆图前,亲自用朱砂标注义军的行军路线。他望着地图上川南与剑门关的方向,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连日来的疲惫仿佛一扫而空。刘文秀、孙可望、艾能奇等将领也纷纷露出喜色,摩拳擦掌,眼中满是战意。
“好!曾英出兵剑门关,牵制李国英,岳乐大军失去粮草补给与援军,不足为惧!”李定国语气坚定,眼中闪烁着必胜的光芒,他转身对着众将领下令,声音洪亮:“传我将令:全军进入一级战备,加固城防,在成都城外挖掘三道壕沟,设置拒马与鹿角;打开西仓与南仓,囤积足够全军三个月食用的粮草,将城内水井加深加固,确保水源充足;孙可望率领一万士兵进驻城北天回山,抢修防御工事,多备滚石、擂木与火箭,防备岳乐大军主力;刘文秀率领八千士兵进驻城东龙泉山,监视简州王光恩残部,若其有北上汇合迹象,即刻出兵阻击;艾能奇率领五千士兵留守城内,负责城防调度与后勤补给;白文选返回后,率领五千士兵西进,进驻绵竹,策应曾英部,若李国英强行突围北上,便与义军前后夹击,将其歼灭!”
“遵命!”众将领齐声领命,甲胄碰撞的铿锵声响在议事厅内回荡,震得案几上的烛火微微摇曳,充满了决战前的肃杀之气。
命令传下,成都城内瞬间掀起一片备战热潮。百姓们自发组织起来,青壮年男子扛着锄头、铁锹,跟随士兵们出城挖掘壕沟,老人与妇女则在家中缝制衣物、蒸煮干粮,孩童们也提着小篮子,帮着运送箭矢与石块。城北的天回山巅,孙可望正指挥士兵们抢修堡垒,巨石被绳索捆缚着,由数十名士兵合力拖拽上山,夯土的号子声此起彼伏,回荡在山谷之间。士兵们将滚石与擂木堆放在堡垒边缘,火箭发射器整齐排列,箭头裹着浸油的棉絮,透着森然杀意。
城东的龙泉山,刘文秀亲自带着亲兵勘察地形,将营地设在半山腰的平坦处,四周挖掘了深壕,壕沟内灌满了水,水面下暗藏竹签。他命士兵们在营地周围布置了大量的绊马索与陷阱,又派斥候小队频繁往返于龙泉山与简州之间,密切监视王光恩残部的动向。简州城内,王光恩站在城头,望着远处龙泉山方向隐约可见的炊烟,脸色阴沉——他早已收到李国英放弃广元北上的消息,却因粮草短缺、兵力不足,不敢贸然行动,只能龟缩在城内,坐观其变。
城内的医馆里,军医们正忙着将缴获的药材分类整理,三七、当归、续断等疗伤药材被切成薄片,用纱布包裹好,分发给各个军营。铁匠铺内炉火熊熊,铁匠们光着膀子,挥汗如雨,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他们正在赶制长枪、大刀与箭头,火星四溅,映红了一张张黝黑的脸庞。
与此同时,曾英率领的一万五千名川南义军,正疾驰在前往剑门关的官道上。队伍绵延数里,旌旗招展,士兵们身着褐色军装,背着行囊与兵器,脚步匆匆却不失章法。曾英骑在黑马上,目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沿途的州县虽已残破,却依旧能看到清军劫掠后的痕迹——烧毁的房屋、散落的尸骨,让士兵们个个义愤填膺,行军的脚步愈发坚定。
行至半途,一名斥候策马奔来,翻身下马禀报:“首领,前方三十里处发现一小队清军游骑,约莫五十余人,正在劫掠附近的村庄!”
曾英眼中闪过一丝怒火,沉声道:“全军加速前进,剿灭这队清狗,为民除害!”
义军士兵们士气高涨,加快行军速度,很快便抵达了村庄外围。只见五十余名清军游骑正四散在村庄内,抢夺百姓的财物,焚烧房屋,惨叫声与哭喊声不绝于耳。曾英大手一挥,高声道:“杀!”
义军士兵们如同猛虎下山,冲进村庄,与清军游骑展开激战。清军游骑猝不及防,被打得节节败退,他们虽装备精良,却架不住义军人数众多,且个个奋勇当先。曾英手持镔铁大刀,一马当先,刀光闪过,一名清军骑兵的头颅便滚落在地,鲜血喷涌而出。士兵们纷纷效仿,长枪刺、大刀砍,清军游骑一个个倒在血泊中,不到半个时辰,五十余名清军游骑便被尽数歼灭。
村庄内的百姓们纷纷走出藏身之处,对着曾英与义军士兵们跪拜道谢,眼中满是感激。曾英连忙扶起百姓,命士兵们将抢夺的财物归还百姓,又留下部分干粮,随后便率领队伍继续北上——他知道,剑门关才是真正的战场,必须尽快抵达,做好防御准备。
广元城内,李国英正率领大军收拾行装,营寨内一片混乱。士兵们背着行囊,牵着战马,脸上满是疲惫与惶恐,烧毁物资的浓烟滚滚升起,笼罩着整个大营。李国英骑在马上,望着混乱的队伍,心中满是焦虑——他担心在北上途中遭遇大西军与义军的袭击,却又别无他法,只能硬着头皮赶路。
“将军,队伍已收拾完毕,可以出发了!”张承福策马来到李国英身边,躬身道。
李国英点点头,沉声道:“传令下去,骑兵开路,步兵与辎重队紧随其后,出发!”
大军缓缓驶出广元城,朝着太原方向进发。队伍绵延数里,却毫无章法,士兵们士气低落,行军速度缓慢。李国英骑在马上,不时回头望向成都的方向,眼中满是不甘与怨毒——他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剑门关等待着他。
成都城内,李定国站在城头,望着远方的天空,晨雾早已散去,阳光普照大地,将成都城映照得庄严而肃穆。他知道,一场决定西南命运的大战,即将拉开帷幕,而他与曾英、孙可望等人,将在这场烽烟中,为汉人争取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