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永巷血战当夜，太医署灯火通明。 沈昭肩头的刀口深可见骨，毒血未清，人尚昏沉。 医官剪开他破碎的朝服，露出里衫—— 月白中衣，肩背处大片血迹晕开，像雪原上骤然绽放的梅。 云黎立在榻侧，指尖触到那抹刺目的红，呼吸猛地一滞。
二 【回忆·前世】 ——宣和四十二年，腊月二十三，雪夜刑台。 同一抹月白，同一处刀口，同一股汹涌的血。 只是那日，血是从她心口喷溅而出， 染透了他奔来时，仓促披上的外袍。 他抱着她，跪在雪里，白袍瞬间成朱， 雪落在上，即刻融化，像天地也为这场离别痛哭。
三 那日，他嘶喊，声音被北风撕碎： “阿黎——！” 她却再应不了，指尖在他掌心，一点点冷去， 像一盏灯，被风雪掐灭了最后一星火。 他低头，以额抵她额，血与雪交杂， 在她唇角落下一吻—— 咸的，苦的，冷的，却再不会暖。
四 【今生·当下】 太医署内，血仍在淌， 却不再是她的，而是他的。 云黎以指腹轻触那处伤口，声音低哑： “沈昭，你答应过我，不再独自涉险， 今日，又失信。” 男人却笑，面色因失血而苍白， 笑意却温柔得像春夜的风： “我未失信，我只是在—— 把前世欠你的血，还给你。”
五 她眼眶发热，却强忍，以湿帕轻拭血渍， 每一下，都像在擦去一段，旧年噩梦。 沈昭却抬手，掌心覆在她手背， 声音低哑，却字字清晰： “阿黎，前世我抱你，血是冷的， 今日，你抱我，血是热的， 这便是，我重生的意义。”
六 医官递来解毒汤，色如墨，味极苦。 云黎以勺轻搅，吹凉，递到他唇边， 男人却未张口，只抬眼，望向她， 眸里映着烛火，也映着她， 声音低哑，却带着笑： “苦，要你喂，才甜。” 她微怔，却俯身，以唇就勺， 含一口苦汤，渡到他唇边， 苦汁入口，他却笑，笑意比春夜还暖： “果然，甜。”
七 窗外，雨声未歇，却再不像前世那般冷。 窗内，血止，毒清，人醒， 却仍有后怕，如影随形。 云黎以指尖，轻触他肩头痛处， 声音低哑，却带着从未有过的狠： “沈昭，你听着——” “今日之仇，我记下了，” “他日，我要他们，百倍奉还。” 男人低笑，掌心收紧，声音哑得不成调： “好，百倍奉还，” “我陪你，一起讨。”
八 更鼓再响，九更三点，雨声渐歇。 太医退尽，室内只余他们二人。 沈昭以指尖，轻触她眉心， 声音低哑，却温柔得一塌糊涂： “阿黎，我欠你一条命，” “今日，还你一半，” “剩下的一半，余生，慢慢还。” 云黎抬眼，泪未干，却笑， 笑意，比春夜还亮： “好，余生，一起还。”
九 他忽然，抬手，自枕侧，取出一物—— 是那枚，被血浸透，却又被她一针一线， 缝合起来的碎荷包。 荷包之上，金桂仍在，花心“昭”字，却染了血， 像把整颗心，都绣了进去。 他将荷包，递给她，声音低哑： “我欠你一个完整的荷包，” “今日，还你一半，” “剩下的一半，余生，慢慢补。”
十 云黎接过，指尖，轻触那处血渍， 泪，终于滚落，混着血，一并滚在荷包上， 像一朵朵，小小的，不肯熄的花。 她忽然，俯身，唇贴在他肩头痛处， 轻轻吻过那处伤口， 声音，轻得像雨落： “沈昭，谢谢你，让我不再独自看星，” “也让我，终于听见——” 那句，我两辈子都没听够的——” “我喜欢你。”
十一 男人低笑，掌心贴在她发顶， 声音，哑得不成调： “我也喜欢你，” “喜欢了两辈子，” “终于，敢说出口。” 话音落，他低头，吻落在她发顶， 像把整片星汉，都印在她身上。
十二 窗外，雨声，终于歇了， 天将亮，晨光透窗，落在两人交叠的手上， 也落在，那枚血染的荷包上， 像把整片春天，一并搬到这方，小小的天地。 而前世，那血染的白袍，那冷掉的吻， 那再不会说的“我喜欢你”， 终在此刻，在此吻，在此生， 被晨光温柔接住，再不会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