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故意的,明明能过去,还故意撞我的桌子。依仗力气大欺负人算什么能耐。”坐在教室第一排的玉锁虽然个头小,但也是个难缠的人,他仰着脸对上比自己高出一截的三壮没有丝毫畏惧,大声的斥责他。
“谁欺负你了?我欺负他了吗?”三壮看着他气的跳脚,只用不屑的口气问同伴。
“没有,没看见,没有人欺负你,三壮也不是故意的。”后面的同学为三壮证明。
玉锁的爸爸在外地铁路局上班,妈妈在百货楼当营业员,有一个姐姐叫玉环也在上学,平时因为爸爸不在家,妈妈对他们姐弟非常宠爱,因为上班的便利条件能买些紧俏商品,像玉锁的玩具衣服之类的都比较新兴时样,时常惹得别人眼红嫉妒找他的麻烦,又因为他个子小力气弱,所以调皮的小伙伴老是取笑他,玉锁妈妈从小把儿子看成眼珠子似的,虽然多次护犊子的找上门告状,玉锁在外面受的挤兑一点也没少。
“你们撒谎,欺人太甚。”玉锁瞪大眼睛瞅他们。
“哼,小不点,我就是欺负你了又怎么样?”此时三壮看着脸色憋青的玉锁,叉着腰得意洋洋。
“你,就是你,你赔我文具盒。”面对高壮又无赖的三壮,玉锁喘着粗气,直嚷嚷说;“我新文具盒 你不赔我告诉老师去。”
“告诉老师怎么了,老师才罚了你。好,我等你告诉老师去吧。”三壮不以为意的要走。
“耍赖,你别走。”玉锁拽住三壮不让他走。
“松手,松手,再不松手我打你了。” 三壮被他拽的很不耐烦,扬手做势要打开他的手,玉锁很瘦小,如果被他肥厚的手掌打中肯定很疼吧,旁观的同学感觉事情有点严重。
“干什么你,撞别人桌子还想打人,”小满知道三壮嫉妒玉锁的新文具盒。
“是不是故意的你自己知道,就是不小心撞倒了也得给人捡起来道歉。道歉,还不道歉。”小满怕玉锁吃亏,边说边急忙用手肘挡开了三壮的爪子。
小满这一挡让三壮的手感觉到非常疼痛,他急忙缩回手,揉着胳膊说道:“你打我干嘛?”
“谁打你了,你们看见我打他了吗?"小满也学着他的样子对别的同学。
“没看见,我没看见小满打你,可是我看见你们三街欺负我们四街的人啦。三壮,你别以为我们四街就是好欺负的哈。”彩霞气愤的作证明,还顺便把话题扯远了点,三壮的哥哥,大壮也老是欺负她的哥哥胜利,所以她早就忍无可忍了。
另外的同学都说:“没有,没有,没看见打他。”
三壮脑子有点乱,嗯,那一挡也不算是打吧,可是怎么这么痛呢?他迟疑看看不肯退让的王满意和愤怒的彩霞,不甘心的弯腰捡起地上的书本。
“捡就捡,有什么了不起,反正我也不是故意的。”他不乐意的嘟囔。
傍晚的时候小满随妈妈去护城河边洗衣服,一样随妈妈来的玉锁拉住她在草地上玩,草地上还有其他的孩子。那时候自来水没普及到各家各户,洗洗涮涮的都是去河里,河里没有什么污染,河水清亮,清亮的,夕阳余辉照得水面波光粼粼,青灰色宽大的护城河的城砖摞在河边当坐位和搓衣板,浣衣的妇女们光着脚伸进河水里,边洗衣服边说说笑笑。跟着妈妈洗衣服的小孩子们在草地上翻滚笑闹,这种场景在那个年代是司空见惯又温馨的。
玉锁和小满几个人先是在草地上蚂蚱,后来不知是谁提议也去爬城墙,看看只顾着洗衣服不管孩子的妈妈们,小孩心照不宣的悄悄往城墙上跑去。原来抵抗外敌能跑车跑马的宽大的城墙经历几百年的风雨早已残破不堪,靠近城墙的人家为了洗衣服进出方便在城墙上扒了许多的豁口,人走的多了城砖也用的多了豁口也越大,小孩常常在这里跑上跑下的嬉闹,大点的孩子则喜欢手脚并用抓着风化的砖缝爬上爬下。
跑到大人视线外,先是几个大胆的小孩看得眼热,有样学样的在城墙根下面学着爬城墙,旁观的小满也心痒难耐,马上行动起来,一会就上上下下的爬了几回,可能是看她做的很容易,连一向不冒险的玉锁也心动了,听着加油,加油的叫声,得意的玉锁越爬越高,当他下意识往下看时,顿时吓得惨白了脸。不知不觉他已经爬到跳下去都怕崴脚的高度了。
“怎么不动了玉锁?”见半天不动的玉锁,小伙伴们觉察出不对来。
“我不敢,下不去了怎么办。”受了惊吓的玉锁此时上下两难,像壁虎一样紧贴着墙,不敢再动弹颤声喊救命。
“那你快下来。”有几个小孩说。
“我下不了,我不敢动了。”玉锁声音里马上要哭了似的。
“这才多高一点,你跳下来就行。”有孩子出主意说。
“不行,真不行,我怕摔死了。”玉锁真的哭了,眼泪都掉下来了。
“玉锁,现在谁也不能救你,叫你妈来也不行,只有你自己救你自己才行。”小满的声音压过一片惊慌传入玉锁的耳中。
“你慢慢地用脚试着踩下面的砖缝,踩实了先松一只手,再用另一只脚往下找另一个砖缝踩实了松另一只手。”小满对他认真的说。
“对,就是这样,再往下一点你的脚就能踏实了。”
听着小满的引导手脚都动不了的玉锁冷静下来的,照着小满的话一点点下到城墙根,当他最后跳下来的那一刹那,玉锁平生第一领悟了劫后余生的惊恐感觉,瘫坐在地上的玉锁脸色惨白,把感激的目光投向小满。
“谢谢你。”他说。
“不用谢,如果你受伤了,还是得算到我头上。”小满说。她真有怕被连累的心思,想想后怕,如果玉锁真摔了自己肯定逃不了干系。
“看看不是稳稳的下来了,以后你多爬几次就好了。”她又轻笑说。
“不行,打死我也不爬城墙了。”玉锁坚决的表示。
秋去冬来季节变化,天气寒冷对于忙忙碌碌的成年人来说,增加了许多的不便,可是对于小孩子来说却多了乐趣,他们只要是醒着就闲不下来。大杂院里的孩子里面,特别闹腾的王满意就是这样,大雪天也能跑的汗珠子往下淌,下河溜冰又堆雪人一刻没有闲下来,她叽叽喳喳的笑声一直就没停下来。
越接近年关大人们越忙,零星的鞭炮声表示着新年的脚步越来越近,工厂腊月二十就放了假,小满天天跟着妈妈屁股后面瞎忙乎,
“终于完成了,小满 来试试新衣服。”妈妈剪断了最后一根线头,抖了手里的花布衫,这是为小满赶制的过年新衣。
正在捏着小面团的小满紧跑过来说:“给我,让我看看好看吗?”
“去,先把手洗干净。”妈妈拍开她满是面粉的小手。
心情愉悦的小满洗了手,赶紧试穿妈妈给做的新衣,这个浅色的小碎花罩衣衬托着白生生的小脸更加好看了,她仔细瞅瞅镜里的自己臭美的左顾右看。
“好看吗,好看吗?”伸开胳膊笑嘻嘻的让妈妈看。
“好看,我小闺女穿上这新衣服真好看。”妈妈周芬芳笑呵呵的满脸喜意。
“老王卖瓜自卖自夸,坐没个坐相站没站相的我咋没看出来她哪好看了。”奶奶好笑的看着她。
“奶奶,我是你家孩子,你说我不好,也是说你们不好。小孩子得夸奖才能进步。小满撅起小嘴说。
“芬芳,芬芳,”忽然外面有人叫,几个人同时听出是玉锁妈妈的声音。
“兰贞啊,快进来,外面冷,快进屋。”同芬芳打开门看是玉锁和他妈妈在屋外站着,连忙招呼他们进屋。
“我要去上班不进屋了,现在是年根街上都乱市了,我怕玉锁乱跑让他呆在家里,他非要找小满玩,我把他带来了,麻烦你们给照看照看,”玉锁的妈妈方兰贞在百货大楼工作,年关来临之时是他们一年之中工作最繁忙的时候,一天到晚人山人海的,有时候中午饭都来不及吃,哪有精力照顾孩子。
“快让孩子进来。玉锁在这里你就放心忙你的吧。兰贞,你这几天太忙顾不得做饭,中午一块在我们家吃就行了。”周芬芳深知她一人带俩孩子不易,新年将近是商店里最紧张的几天。于是又说道:“你也别跟我客气,就这么说好了。中午你们都在我们家吃吧,你没空回来让玉环给你送去。”
“老是让你这样帮忙我过意不去,我就不在这吃了。”玉锁的妈妈方兰贞,有点不好意思的推辞说。
“远亲不如近邻,你帮我们家买的花布看见没,玉环那孩子前天还给小满织双毛袜子呢,我还没说谢呢,你还跟我客气。”周芬芳浅笑着说。
“我不给你客气,别送了,中午我抽空回来吃我。”方兰贞又嘱咐了玉锁一句说:“别乱跑要听话。”就匆匆告辞走了。
“玉锁过来。”小满看见方兰贞走远了,招手让他来来,小声对他说:“一会我奶奶要蒸馒头,咱们俩揉块面玩好不好。”
“好” 两人叽叽咕咕商量着用面团做什么好,是捏一只鸡容易,还是捏一只鱼好。最后试验没成功,用面团捏一只五角星更容易一些。看着五个角都没整齐的面星星,决定偷一块面再试一次,四只小爪子刚伸出去揪面团时,就被奶奶发现了,她的一声吼叫不仅吓得面团掉在地上,看着奶奶阴沉的脸,小满有一种马上屁股开花的抽疼感觉。
“大过年蒸馍用的面团可不能随便玩,不吉利,你们俩快到一边玩去。妈,过年做东西小孩子就是不能在眼前,省得他们童言无忌的乱说话。"周芬芳过来给小满解了围,后一句是对婆婆说的。
“还说我惯孩子 ,不知道是谁惯的。”奶奶白了妈妈一眼别过头去。
“妈,我看我哥在放炮呐,我去找他玩去。”顺着台阶赶紧下,小满朝玉锁打了个眼色没等妈妈答应一溜烟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