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撕碎太后空白婚书的第七日，晨钟撞了九响。 金銮殿上，百官列班，御座空悬，帘后却坐着两位太后—— 一位是圣寿宫当今太后，一位是慈宁宫退居多年的太皇太后。 今日议程，唯有一项：议定“云氏抗旨，辱天家威仪”之罪。
二 云黎被召，未着朝服，只穿一袭素白深衣， 乌发高束，无钗无佩，一步一步，踏入丹墀。 白衫被晨光照得近乎透明，像一面不肯折的旗， 也像一个无声的质问—— 我何罪？我何错？
三 百官屏息，内侍高唱： “云氏，可知罪？” 她抬眸，声音清亮，却字字铿锵： “臣女，无罪。” “无罪？”帘后，太后声音温柔，却淬了冰， “撕碎天家婚书，顶撞长辈，不是罪？” 云黎却笑，笑意比刀还亮： “若守心如玉是罪，臣女，甘之如饴。”
四 她忽然俯身，自袖中，取出一物—— 是一卷，被撕得粉碎，却又被一针一线， 缝合起来的空白婚书。 碎纸之上，金线蜿蜒，像一道道愈合的伤， 也像一条条，不肯屈服的筋脉。 她双手捧高，声音清亮，响彻大殿： “此物，臣女撕过，也缝过， 撕的是天家规矩，缝的是—— 臣女之心。”
五 “臣女之心，” 她抬眸，目光穿过珠帘，穿过百官， 直直望向，帘后那两位，执掌天下规矩的女人， “不在天家婚书，不在教引司规矩， 而在——” 她抬手，自颈间，取下一物， 啪地一声，拍在案几—— 是一枚，小小的，铜钱同心结。
六 “而在，此物。” “在，沈昭。” “在，十万北疆将士， 在，忠魂碑上，所有名字。” 声音，一字一顿，像把锤子， 一锤一锤，敲在金砖上， 也敲在，每一个，曾把规矩当真理的人心上。
七 她忽然俯身，额头，重重叩在金砖， 一声，又一声，三下之后， 额前已见血迹，却仍不肯停， 声音，却愈发清亮： “臣女，无才，无德，却不敢负心， 不敢负义，不敢负—— 北疆雪夜，所有为我倒下的身影。” 血迹，落在碎纸婚书上， 像一朵朵，小小的，不肯熄的花。
八 帘后，太皇太后，忽然开口， 声音苍老，却带着，久居人上的威仪： “云氏，你可知，负心天家，是何下场？” 云黎抬眸，血迹未干，却笑， 笑意，比血还艳： “知。” “却甘之如饴。” “若天家要责罚，” “责罚我，负天下，不负他。”
九 大殿，死寂如坟。 百官，垂首屏息，却无人，再敢出声。 帘后，两位太后，对视一眼， 皆在彼此眸底，看见一丝—— 动摇。
十 云黎却未停，声音，忽然拔高， 像把出鞘的剑，直指穹顶： “臣女，今日，不是来请罪， 是来陈情——” “陈情，天家规矩，不该是枷锁， 陈情，女子之心，不该是筹码， 陈情，忠义二字，不该被规矩—— 活活埋葬！”
十一 她抬手，自袖中，再取出一物—— 是一卷，染血的捷报副册， 边角，写着那句，天下皆知的情话： 【雁回雪大，不及你眉眼半分。】 她双手捧高，声音清亮，却字字铿锵： “此物，是沈昭，写给我的情话， 也是，十万北疆将士， 写给我的—— 忠义。” “天家若容得下情话， 便该容得下，这句—— 不负天下，不负他。”
十二 话音落，大殿，死寂如坟。 却忽有掌声，自百官班中响起—— 是一员白发老臣，颤声高呼： “好一个，不负天下，不负他！” 继而，第二声，第三声…… 掌声，如潮，如雷，如千军万马， 瞬间，淹没了整个金銮殿。
十三 帘后，太后，指节攥得青白， 却忽地，笑了，笑意里，带着久居深宫的凉： “好，好一个，不负天下，不负他。” 她抬手，掌声顿止， 声音，温柔得像刀，却再不见寒意： “既如此，哀家便成全你——” “成全你，负天下，不负他。” 话音落，她抬手，自案几，取出一物—— 是一卷，鎏金圣旨， 朱笔，已圈定，只待落印。
十四 云黎抬眸，望向那卷圣旨， 背脊，笔直如剑，却再不屈服， 只深深叩首，声音清亮，却再不见卑微： “臣女，叩谢天恩，” “却，只跪忠义，不跪规矩。” 话音落，她起身，转身，走向殿外， 背脊，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 剑尖，直指—— 下一个战场。
十五 殿外，晨光正好，风雪尽散。 她背对深宫，走向光里， 额前血迹，已凝成痂， 却像一枚，小小的，却再不屈服的—— 勋章。 而金殿之上，那卷鎏金圣旨， 被风掀起一角，露出朱笔圈定的字—— 【赐婚】 【沈昭】 【云黎】 【同心，不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