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西山归来第三日，赐婚圣旨却迟迟未下。 京中风向骤变—— “昭武将军私携女帅夜登西山，逾矩失仪”的流言， 像长了翅膀，扑簌簌飞进每一处深宅大院。
二 更坏的消息，来自慈宁宫。 太后懿旨：召云黎即刻入宫，议“女学”事宜。 ——女学是假，问罪是真。 云黎接旨，指尖在袖中微微收紧， 却笑得从容：“正好，我也有些话，要问太后。”
三 慈宁宫内，檀香缭绕，宫人屏息。 太后坐于上首，手执一盏桂花蜜酿， 笑意慈和，眸光却冷： “云氏，你可知，何为‘闺仪’？” 云黎垂眸，声音清平： “回太后，臣女只知，何为‘忠义’。” ——针锋相对，殿内瞬间寂静。
四 太后未怒，反笑，笑意却渗着寒意： “忠义也好，闺仪也罢， 哀家只问你一句—— 你与沈昭，西山之巅，可有逾矩？” 一字一句，像把钝刀，缓缓架到她颈侧。
五 云黎抬眸，目光坦荡，声音却掷地有声： “臣女与沈昭，清清白白， 却情真意切。 逾矩不曾，逾心——” “确有。” 二字落地，殿内哗然， 太后指间酒盏，微微一顿。
六 太后忽地起身，袖袍拂过案几， 一只鎏金鸳鸯盏，“当啷”坠地， 酒液溅开，像一朵碎裂的合欢。 “既逾心，便该罚。”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钉： “罚你，即刻入‘教引司’，学规矩，学谦卑， 学——如何做一个，不逾矩的贵女。” ——教引司，宗室女眷谈之色变， 进去的是傲骨，出来的是规矩， 而规矩，往往意味着——折断。
七 云黎却未跪，未惧，未退， 反而上前半步，声音清亮，响彻大殿： “太后若要折我傲骨， 不如先折我北疆帅旗， 折我十万将士，折我—— 忠魂碑上，所有名字。” ——忠魂碑，北疆阵亡将士名录， 碑上每一个名字，都是她亲手刻下， 也是她，誓死守护的底线。
八 太后眸光骤冷，指节攥得青白， 却忽地轻笑，笑意里，带着久居深宫的凉： “好，好一个忠魂碑。” “既如此，哀家便赐你—— 另一条路。” 她抬手，内侍捧上一只鎏金盘， 盘中，是两物—— 一卷红绡，一纸婚书。
九 红绡，是“教引司”入学函； 婚书，却是空白， 只待落印—— 印上，是她云黎的名， 也是，她一生的归宿。 太后声音，温柔得像刀： “选吧，” “要么，入教引司，学规矩； 要么，在此按印， 哀家为你，指一门‘天家贵婿’。” ——天家贵婿，四字，重如千钧， 却唯独，不可能是沈昭。
十 云黎垂眸，望向那卷空白婚书， 指尖，微微发颤， 却不是因为惧，而是因为—— 怒。 怒这深宫，以规矩为笼， 怒这天下，以权术为刃， 更怒自己—— 竟要被逼，在忠义与情意之间， 做选择。
十一 她忽地抬手，指尖，落在那卷空白婚书上， 却未按印，而是—— 一页页，缓缓撕碎。 碎纸，如雪，纷纷扬扬， 落在鎏金盘，落在金砖地， 也落在，太后骤然阴沉的眸底。
十二 “太后恕罪，” 她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 “臣女，不选。” “既不选规矩，也不选天家。” “臣女所选——” 她抬手，自袖中，取出一物， 啪地一声，拍在案几—— 是一枚，小小的，铜钱同心结。
十三 “臣女所选，” “是此物，是此人，是此心。” “天家若要责罚，” “责罚我，负天下，不负他。” 声音落地，殿内，死寂如坟。
十四 太后盯着那枚铜钱，眸光，一寸寸，冷下去， 却忽地，笑了，笑声，像碎冰刮过玉盘： “好，好一个，不负他。” 她抬手，挥落案几，所有鎏金盏，碎成满地， 像一场，未燃的合欢，被生生掐灭。 “既如此，哀家便成全你——” “成全你，负天下。”
十五 云黎退后一步，背脊笔直，像一柄，出鞘的剑， 剑尖，直指深宫，直指规矩，直指—— 下一个战场。 而殿外，晨光正好，风雪尽散， 她背对深宫，走向光里， 背脊上，却仿佛，已负起—— 整个天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