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港中环,国际金融中心二期46楼,青桐资本的办公室还亮着三盏灯。江临指尖悬在机械键盘的回车键上,屏幕蓝光映得他眼底布满红血丝——普罗米修斯生物2024年度ESG报告的PDF文件已经打开了整整四个小时,鼠标指针停在“ Scope 2碳排放强度同比下降42%”的黑体字上,而他刚用Python脚本扒出的原始数据显示,这个数字本该是“上升17%”。
中央空调的出风口发出低频嗡鸣,将凌晨三点的凉意灌进定制西装的袖口。江临扯了扯领带,目光扫过办公桌左上角的相框:十岁的自己骑在父亲肩头,背景是2015年上海陆家嘴金融论坛的横幅,父亲江振邦当时还在央行金融稳定局任职,笑着对镜头说“资本应当是灌溉土壤的雨水,不是淹没农田的洪水”。十年后,这位喊出“警惕技术垄断绑架金融安全”的学者,却以“抑郁症坠楼”的结论永远停在了49岁。
“嘀——”加密通讯软件Signal的提示音刺破寂静。林深雪发来的消息只有一行乱码,江临指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用母亲留下的区块链私钥解密后,屏幕跳出一行白色小字:“塔纳托斯控制的碳汇机构‘绿星环球’,在亚马逊雨林的造林项目存在面积造假,卫星图像已上传至IPFS节点,哈希值:QmXfZ... ”
江临立刻复制哈希值,粘贴进去中心化存储浏览器。加载进度条缓慢爬升的间隙,他点开助理苏蔓死前两小时发来的加密压缩包——三天前,这位刚拿到CFA特许资格的姑娘从28楼天台坠落,警方在她的笔记本电脑里发现了这个被设置为“永久删除”的文件夹,多亏他让技术部用数据恢复软件抢救出碎片。此刻,压缩包解压完成,弹出的文件夹里只有一个名为“ESG_Metadata.pdf”的文件,后缀名刻意伪装成普通报告,实则藏着元数据陷阱。
他双击文件,Adobe Acrobat的界面刚弹出,屏幕突然闪过一道刺目的白光。“警告:检测到远程代码执行攻击”的红色弹窗瞬间铺满屏幕,任务管理器里,“svchost.exe”进程的CPU占用率飙升至98%。江临几乎是条件反射般拔掉网线,同时按下主机电源键——这是塔纳托斯的风格,从不给对手留任何反应时间,要么拿到数据,要么彻底销毁。
黑暗突然降临,只有应急通道的绿色指示灯透过百叶窗,在地板上投下狭长的光带。江临靠在冰凉的玻璃幕墙上,听见自己的心跳声比中央空调的嗡鸣更响。三天前苏蔓坠楼前的最后一通电话里,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江总,普罗米修斯的碳汇项目是假的,绿星环球把巴西的草原伪装成雨林,用卫星遥感数据修图软件改了植被覆盖率... 我拿到了他们的内部合同,可是... ”电话突然中断,再接通时已是警方的通知。
现在,那份“内部合同”就藏在ESG报告的元数据里。江临重新插上主机电源,按下开机键的同时按住F8,进入安全模式。屏幕上的进度条缓慢蠕动,他从抽屉里拿出一个银色U盘——这是陈默上周托人送来的“物理隔离盾”,内置军工级加密芯片,能阻断任何远程数据窃取。
安全模式启动完成,桌面只剩下回收站和计算机两个图标。江临插入U盘,运行里面的专用审计工具,将“ESG_Metadata.pdf”拖进分析框。工具界面立刻跳出密密麻麻的代码,在“Creator”字段下,原本该显示“普罗米修斯生物可持续发展部”的位置,赫然写着“塔纳托斯集团战略投资部”;而在“Modify Date”的隐藏参数里,一串经Base64编码的字符串被高亮标出——解码后是一个巴拿马离岸公司的名称:“亚马逊绿色资本有限公司”。
江临点开浏览器,输入林深雪提供的IPFS节点地址。卫星图像终于加载完成:左侧是2023年的亚马逊雨林卫星图,深绿色区域连成一片;右侧是2024年绿星环球提交给ESG评级机构的“造林进度图”,原本的浅绿色草原区域被硬生生涂成深绿,甚至能看到边缘的像素模糊痕迹。更刺眼的是,图像下方的坐标显示,这片“新增造林地”其实是巴西马托格罗索州的农业保护区,当地政府官网明确标注:“该区域禁止商业造林项目”。
“原来ESG评级的‘环境绩效’权重,就是这么被操纵的。”江临冷笑一声,打开Excel表格,将普罗米修斯生物的公开碳排放数据与绿星环球的碳汇交易记录一一对应。数据链像一条毒蛇,清晰地指向一个闭环:普罗米修斯将高污染的基因编辑实验废水,通过地下管道排放到巴西的无人区,再由绿星环球伪造“造林吸收碳排放”的报告,向欧盟碳交易市场出售碳配额,所得利润通过巴拿马离岸公司,最终流入塔纳托斯的瑞士银行账户。
就在他将数据截图加密保存时,手机突然震动起来。来电显示是“未知号码”,江临按下接听键,听筒里传来经过变声处理的机械音:“江总,别白费力气了。苏蔓的死,只是个警告。青桐资本管理的‘和谐1号基金’,现在有三个机构投资人正在赎回,明天开盘,我们会让它的净值跌破预警线。”
江临的手指骤然收紧,手机壳的棱角硌得掌心生疼。和谐1号基金是青桐资本的旗舰产品,规模30亿人民币,主要投资生物科技企业,其中普罗米修斯生物占比25%。如果机构投资人集中赎回,加上做空力量的打压,基金很可能触发清盘条款——这就是塔纳托斯的资本绞杀,先用ESG造假的诱饵让他入局,再用资金链断裂的绞索勒住他的脖子。
“你们想要什么?”江临的声音很稳,目光却落在屏幕上父亲的照片上。
“很简单,”机械音停顿了两秒,像是在读取指令,“放弃对普罗米修斯生物的收购,销毁你手里所有关于绿星环球的资料。否则,不仅是和谐1号基金,你父亲当年‘坠楼’的完整监控视频,会出现在明天的财经头条上。”
电话挂断的瞬间,江临的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像是有无数根细针在扎脑组织,眼前的屏幕开始扭曲,数据变成模糊的色块。他扶着办公桌,缓缓蹲下身,额头抵在冰凉的桌面上。这种刺痛感已经出现过三次了——第一次是在发现父亲的监控视频里有衔尾蛇纹身时,第二次是在普罗米修斯的实验室看到基因编辑胚胎时,第三次就是现在。
“难道... 母亲说的‘神经芯片’,是真的?”江临的脑海里闪过母亲临终前的画面:2018年,母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手里紧紧攥着一个区块链私钥存储设备,虚弱地说:“阿临,记住,资本是武器,但正义是代码... 如果有一天你头痛,一定要找到‘女娲计划’的人... ”当时他以为母亲是病糊涂了,直到现在才明白,那些话里藏着怎样的惊天秘密。
刺痛感渐渐消退,江临站起身,走到落地窗前。窗外,中环的霓虹灯光如同流动的黄金,将维多利亚港的海水染成橘红色。远处的香港交易所大楼,在夜色中像一座冰冷的纪念碑,见证着无数资本的诞生与死亡。江临打开Signal,给林深雪发去一条消息:“需要绿星环球的碳汇交易流水,以及亚马逊绿色资本有限公司的股东结构。明天上午十点,联合国气候大会的边会,我要让塔纳托斯的碳汇骗局,暴露在阳光下。”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突然注意到,屏幕右下角的时间显示为“04:47”,而电脑的系统时间,却比实际时间慢了整整三分钟。这个微小的差异,像一道闪电劈开了他的思绪——苏蔓死前,曾在邮件里给他发过一个“时间校准工具”,当时他以为只是普通的系统插件,现在想来,那根本是一个监控程序,塔纳托斯一直在通过系统时间差,追踪他的操作记录。
江临立刻运行陈默的物理隔离盾里的“反监控程序”。软件界面跳出一行红色警告:“检测到隐藏的时间同步木马,已持续记录您的键盘操作148小时。”下面附带的日志文件里,详细记录了他过去六天的每一次鼠标点击、每一次文件保存,甚至包括他与林深雪的加密通讯内容——只不过,所有涉及区块链私钥的部分,都被母亲留下的加密算法自动屏蔽了。
“还好,母亲早有准备。”江临松了口气,将反监控程序生成的木马溯源报告保存到U盘。报告显示,木马的IP地址指向美国特拉华州的一家空壳公司,而这家公司的注册代理人,正是塔纳托斯集团的法务总监。
天边泛起鱼肚白时,江临终于整理完所有证据。他将ESG评级操纵的流程图、碳汇造假的卫星对比图、资金流向的区块链溯源报告,全部压缩成一个加密文件,上传到林深雪提供的去中心化存储节点。上传进度条走到100%的瞬间,手机收到一条短信,是陈默发来的:“冰岛矿场已准备好,随时可以接收数据。塔纳托斯的无人机在南极科考站附近活动,注意安全。”
江临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拿起办公桌上的西装外套。走出办公室时,走廊里的保洁阿姨正在拖地,看到他,笑着说:“江总,又加班到天亮啊?现在的年轻人,都没您这么拼了。”
江临笑了笑,没说话。他知道,这场资本绞杀,才刚刚开始。苏蔓的死,和谐1号基金的危机,父亲的真相,母亲的秘密... 所有的线索,都像一条条缠绕的毒蛇,最终指向塔纳托斯构建的“技术封建主义”帝国。而他手里的证据,就是刺破这个帝国的第一把匕首。
走出国际金融中心二期的大门,清晨的阳光洒在江临的脸上。他抬头望向天空,一架飞机正从头顶飞过,留下一道白色的轨迹。江临拿出手机,拨通了林深雪的电话:“明天的边会,需要你亲自到场。用零知识证明技术,现场验证碳汇造假的证据,不能给他们任何篡改的机会。”
听筒里传来林深雪清冷的声音:“放心,‘女娲计划’的技术已经准备就绪。不过,塔纳托斯很可能会在现场发动黑客攻击,你需要做好应对准备。”
“我已经让陈默的人,在会场周围部署了移动矿机节点,”江临的目光落在远处的香港交易所大楼上,“他们想销毁证据,没那么容易。资本是他们的武器,但正义,是我们的代码。”
挂掉电话,江临拦下一辆出租车。车子驶离中环,透过车窗,他看到晨练的老人在公园里打太极,穿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走向学校,街角的早餐店飘出豆浆的香气。这些平凡的日常,正是他要守护的东西——塔纳托斯想把基因、意识、甚至生命都变成可交易的资本,而他,要用代码,把正义写进资本的规则里。
出租车驶过维多利亚港时,江临的太阳穴又传来一阵轻微的刺痛。他闭上眼,脑海里闪过母亲的话:“真正的正义代码,是让资本记住自己姓‘社’。”这一次,他仿佛听懂了这句话里的深意——资本不是洪水猛兽,关键在于如何引导它流向公共福祉。而他要做的,就是编写这样一套代码,让资本不再是少数人掠夺的工具,而是滋养社会的雨水。
当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时,江临打开手机,看到和谐1号基金的最新净值——已经跌破预警线0.02元。他深吸一口气,走进电梯。电梯门关闭的瞬间,手机收到一条未知号码的短信,只有一张图片:父亲坠楼的监控视频截图,画面里,一个戴着黑色口罩的人,手臂上露出了塔纳托斯的衔尾蛇纹身。
江临的手指在屏幕上划过,将图片保存。他知道,明天的联合国气候大会边会,将会是一场硬仗。但他更清楚,为了父亲的真相,为了苏蔓的死,为了那些平凡的日常,他必须赢。
回到公寓,江临没有睡觉。他打开电脑,开始编写一份新的代码——这是一套基于区块链的实时审计程序,能够实时监控塔纳托斯的资本流动。代码一行行在屏幕上浮现,像一道道正义的咒语,即将打破资本的黑箱。
窗外的太阳越升越高,照亮了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江临敲击键盘的声音,与远处传来的鸟鸣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一首属于抗争者的晨曲。他知道,这场横跨三大洲、贯穿十年的资本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而他,将是这场战争里,最坚定的代码编写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