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河的清晨,薄雾像被谁遗忘的纱,轻轻罩在37号站台上。林野提着一只旧帆布包,包角磨得发白,却干净得没有一丝煤尘。她今天不是去立案,也不是去宣讲,而是要去完成一次“没有终点”的旅程——带着第37号车票,坐上一列开往“春天”的火车。
车票是硬板纸,边缘磨得发白,背面画着一只极小的纸飞机,机翼写着“37”。票面没有发车时间,也没有到达站,只有一行铅笔字:
“寄给春天的你,也寄给未来的我。”
这是驿站“春归项目”的最后一张车票,也是林野给自己准备的“毕业旅行”——
她要去把“37”从一个数字变成一段路,
从一段路变成一幅地图,
从一幅地图变成——
一个可以回去的家。
列车缓缓驶入站台,车身漆成薄荷绿,车头挂着“春归号”牌子。车门打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飘出来,像给灰河按下一枚清新的弹。车厢里只有37个座位,每个座位靠背都贴着一枚薄荷叶,叶脉上写着不同的名字——
唐女人、小冬、刘阿姨、张莉、老魏……
林野找到自己的座位——37号,靠窗,薄荷叶上写着:
“林野——春天的第37页”
她坐下,把旧帆布包放在脚边,包里没有行李,只有一本《新华字典》和一枚37号硬币。
字典是旧的,硬币是锈的,
却都是她愿意带回春天的证据。
列车启动,广播响起——
“欢迎乘坐春归号,本次列车定员37人,定员故事37个,
每一站,都会有一个故事下车,
也会有一个故事上车,
但37号座位,永远留给——
春天的你。”
广播里,依次播放37个故事——
唐女人被火机烫了十年,今天第一次想烫一烫春天;
小冬把父亲的旧火机扔进冰层,今天第一次想点燃一盏灯;
刘阿姨抱着没户口的外孙,今天第一次想给孩子一张身份证;
张莉用断指的手按下陪审团红色按钮,今天第一次想按下绿色的重启键;
老魏把最后一次跑长途的汽油补贴投进捐款箱,今天第一次想跑一条不会晚点的路……
每一个故事,都只播37秒,
却在第37秒,
精准地停在一句歌词:
“春天来了”
“我回家了”
“不再怕了”
……
像给每个故事,
配上一枚会唱歌的句号。
列车行驶37公里,停在省城新区站。站台尽头,立着一块电子牌:
“春归终点站——37号出口”
出口外,是法律援助中心、是妇联庇护所、是职业技能学校,
也是——
春天的入口。
林野下车,把37号车票塞进站台的“37号信箱”,
信封里,还夹着那枚37号硬币。
她对着信箱轻声说:
“37号,你已完成旅程,
现在,去当别人的春天吧。”
林野走出37号出口,
没有回头,
却听见身后“咚”的一声脆响——
像是第37号硬币落在信箱底部,
也像给整个荒野按下一枚
长久的哨子。
她抬头,看新区的霓虹,
像看向一本刚刚打开的日历,
日历的每一页,
都写着:
37号以后,
是春天。
也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