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伶俐回去后没几天,我就找人装修起了房子来。隔三差五的,我把装修的进度拍照发给她看,孙伶俐看了后自然是一副无比期待的样子。当然,和我预想的一样,装修进展得很快,没几天功夫后,那些隔墙和墙面的涂料就弄好了。每天下班回到住处,看着这个房子越来越像是那么回事,我就难免一次次心生起一番感慨来。
在王小波的那本《万寿寺》里,湘西节度使薛嵩事无巨细地为他即将去抢的老婆红线开始精心打造一辆木制的囚车。在我后来介绍给孙伶俐的那本约翰·福尔斯的《收藏家》里,书中的男主角也同样亲力亲为地为他那个即将要去抓的女孩而开始精心装修起那个地窖来。而在我自己的故事里,现在我也同样为孙伶俐而开始装修起房子来。这些事情之间看似有着诸多相似之处,但其实它们之间却有着明显的差别。无论是薛嵩还是《收藏家》里的那个男主角,他们两人在做这一切时内心都充满了爱意,尽管这样的爱也许是单向的,但这并不对他们构成任何的影响,所以他们做这一切时都经过了精心的构想付出了巨大的热情。而且更为重要的是,他们都是亲力亲为地做着这一切,这一点就相当重要,这说明他们对于渴望到手的那个女人十分重视,他们的行为体现的是一种爱的诚意。跟他们比起来,我眼前正在装修的这个房子的所有事情可以说都是那些装修工人在一手操办,我自己差不多就像个甩手掌柜一样几乎就没做过什么。而且更为不同的是,这个房子的装修虽然说不上粗制滥造,但却也只能用勉强能住来形容,它明显更像是个临时的出租房,这样的装修显然体现不出我对一个女人的诚意。当然这也不能全然怪我,毕竟我和孙伶俐当时的关系就是这样,表达爱意这种事情显然不是我该考虑的,如果我要是把装修的档次搞得高一点的话,那就明显过于直露了。
等到卫生间弄好,这个房子看着就完全像是那么回事了。当一切弄好,我拿着手机和孙伶俐视频通话把整个房子拍给她看。孙伶俐显然相当满意,当看到刚弄好的客厅里那把我们刚买不久的沙发时(搞完装修的时候我让师傅帮忙把它从阁楼搬了下来),她就有点奇怪。我告诉她说我打算再去买个大点的电视来,以后这个地方就可以用来看电影,孙伶俐就表示相当的赞同。后来我走去那个既可当客厅又可当书房的地方,我问她要不要给她买套桌椅放这里。孙伶俐就表示她一个房间就够了,她说她不好意思占我那么多的地方。我表示无所谓,但她还是不要,后来又说桌椅买小一点的话她那个房间完全可以放得下。我想想也有道理,于是就没再说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我差不多每天都收着各种各样的快递,这些快递有些是我买的东西,有些则是孙伶俐买的,她事先问我要了地址,她提早买的一些东西就直接快递到这里来了。就这样差不多过了半个月左右的时间,最后随着空调电视以及热水器这些东西的安装到位,这个房子看上去就完全像是那么回事了,尽管它看着像个出租房一样略显简陋,但这显然并非是我的本意。
等到房子全部弄好,有一天孙伶俐告诉我说她准备提早几天回来,显然她是等不急想要住到这个地方来了。
这个房子终于将要迎来它新的主人。
几天以后,李三按照事先的约定陪王静一起去参加她们科室的团建活动。那地方在城西一座山上,距离并不太远,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李三虽然知道这个地方,但他以前从没去过。他知道那地方以前是个国营茶场,前几年茶场私有化以后这个地方就跟着投资建起了个度假山庄。当然,可想而知,这种除了茶树啥都没有的地方显然没多少游客会来光顾,平常除了接待一些外地旅游团和本地搞团建的单位外,这个地方基本上就很少有人会来。
王静似乎是生怕李三会临时变卦,所以出发前一天晚上她下班后就直接来了李三这里,而且那天她还很客气地请李三在离小区不远的一家饭馆吃了顿饭。等到吃完回去的路上,王静又拉着他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第二天要用的东西。买完东西,李三终于松了一口气,他心想着现在总可以回去了,但没想到两个人走到小区门口的时候,王静却又连拉带拽地让他去理发。说实话,李三的确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理发了,但他觉得根本没必要为了这么点事搞得这么隆重,于是他就有点不乐意。但王静坚持着,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李三没办法,只能跟着她进了小区门口的一家美发店。没想到一到那里,王静却说她自己也要做个头发,李三心里就叫苦不迟,虽说他这个人平常不太关心这种事,但一个女人做个头发需要花费多少时间他大概还是知道的,于是他就站在那里开始想着各种借口。不过王静显然看出了李三的意思,她看着李三那副愁眉苦脸的样子就瞪了他一眼说你理完发拿上那些东西自己先回去,我不用你等。李三听了后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
等理完发,李三就按照王静的吩咐拿上那些东西先回了家。回到家后,他先洗了个澡,然后就给自己弄了杯咖啡。如果没估算错的话,此时距离王静做完头发回来还有好几个小时的时间。这是一段难得的惬意时光,李三打开电脑放了点音乐,然后就在那把靠椅上坐下来看起书来。
差不多到十一点多,外面楼道上终于传来王静那熟悉的高跟鞋磕击地面的脚步声。急促的声音在整个楼道上回响,很快变得越来越清晰,随着一阵拍门声响起(平常王静要是知道李三在家就很少自己开门,哪怕她明明带了钥匙也一样),李三只好起身去给她开门。进门没多久,王静就一直缠着他问他新做的头发好不好看,一边说一边还有意无意地撩拨着他,两个人很快就去了房间做起那事来。也许是因为有了那么点新鲜的刺激,李三总体感觉挺不错,他能感觉到王静似乎对他也挺满意。
折腾完后两个人就睡觉了,第二天早上李三被王静叫醒。等到王静整理好东西两个人下楼在小区门口随便吃了点早饭,然后李三就开着王静的车出发了。一路上王静又不厌其烦地一遍遍跟他交待着到时要怎么说话,那感觉就像是两个人在事前串供一样,李三就只好胡乱答应着。但说实话他觉得王静的顾虑完全多余,他觉得在她那些同事眼里他们两个人这样一起同行就已经是个很好的证明,到时根本就不需要多说什么,过多的解释反而倒只会适得其反的令人生疑。
其实一路上王静絮絮叨叨反复强调的那些话总结起来无非就是一个意思,这次她之所以会让他陪着去的原因无非就是想要给她的那些同事造成一种假象,一种他们两个准备复婚的假象。
当李三终于听清这意思的时候,说实话这还真把他吓得不轻,当时他甚至一度怀疑王静会不会真有了假戏真做的打算。但很快王静就打消了他的顾虑,就在他刚刚扭过头准备说点什么的时候,王静就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说你可别想太美了,我可不至于会傻到再拿头往同一堵墙上撞。
李三这才算是松了一口气,他就不再说什么继续开他的车。这时车子经过一段沿湖公路后很快就开上了山,通向山顶只有唯一一条迂回曲折的小路,李三就开着车在那里绕着,也不知道绕了多少个来回后,他们终于才算是到了山顶,那个山庄一下就呈现在了眼前。李三把车子开到山庄前面的停车场停好,两个人从车上下来后很快就看到不远处停车场一侧的一块空地上已经有好几个王静的同事围在那里烧烤了。还没等他们走过去,那边早已有人向他们招着手喊他们过去,这时王静就故作姿态地一边和那些人打招呼一边挽起他的胳膊扯着他向那群人走去。
可想而知,迎接他们的自然是些调戏打趣的话,说的无非是些怎么这么难得啊、好久没见你老公了啊之类的。很显然,这些人并没料到李三会和王静一起来。同样可想而知的,这个时候王静难免又装模作样起来,她不时故作无奈地说着我不让他来他非要来之类的话。一边说一边还不时地瞄他一脸,脸上那得意的样子就别提了。
李三就故作尴尬地在那些人中间坐下来,这些人大多他都认识,但其中也有几个他不认识的,李三装模作样地随着王静的介绍和他们打起了招呼。至于王静说的那个老徐,还没等到王静介绍李三就已经认出他了。本来在他们这一群人当中,李三是唯一一个觉得尴尬的,但现在有个人看着却比他还要尴尬,这个人显然就是老徐。老徐当时就坐在他对面,李三一眼就看出了他脸上那失望而又尴尬的表情。当王静故作镇定地介绍到他的时候,老徐对李三勉强笑了笑,李三也就跟着对他勉强笑了笑,他明显能感觉到两人之间那种紧张而又微妙的气氛。按照王静告诉他的,这个老徐是跟她差不多时候进的单位,所以李三应该早就认识,但此刻李三对这个人却根本没有多大的印象,他甚至都不确定他以前有没有见过他。
可以料想,接下去的时间他和王静自然就成了眼前这些人谈论的话题,李三向来不习惯这样被人当面说来说去,但现在对此他显然没有任何的办法,这些都是他必须面对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尽量假模假样地配合着王静把戏演下去。
既然已经在烧烤了,那午饭很显然就是这个了。在那里别扭地坐了一会后,无事可做之下李三就只好拿着一些食物烤给王静吃。当然他这样做另一方面也是主动在配合王静努力作出一副讨好她的样子来。他像个殷勤的仆人一样一次次把各种烤好的东西递到王静面前,王静自然表现出一副受之无愧的样子来,她跟个甩手掌柜一样坐在那里一边接受着李三的殷勤一边跟人嘻嘻哈哈地聊着。当然,为了做做样子,她偶尔也会假装不冷不热地和他说上几句话,甚至有几次还拿了点啤酒和吃的给他。
当然,有人开心难免就有人不开心,那个老徐自他们坐下来后就一直没怎么说过话,这样的场面显然是他根本不曾预料到的。对他来说,今天本来应该是他大献殷勤的好机会,但现在这样的机会却被李三给搅黄了,而且对此他甚至还要装出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来。这对他无疑是一种尴尬的煎熬,于是坐了一会后老徐就有点坐不住了,很快他借口说去看看房间有没有准备好接着就站起来走开了。
等到老徐一走开,这些人明显就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起来。有人对王静意味深长地挤眉弄眼着,有人则是故作夸张地祝福起了他们的重新结合,甚至还有人打趣着问他们打算什么时候再办一次酒席之类的。这些人时不时你一句我一句地对他说着以后可要好好对待我们静姐啊之类的话,甚至还有人给他们两人的这种关系用上了浪子回头这样的评价。说实话这些话让李三听着很不舒服,当初他并没在婚姻当中犯过什么重大的错误,而且对王静他总体来说也没差到哪里去,他们的离婚显然不是他一个人的责任,所以眼前这些人的说法明显有欠公正,但对此李三现在显然也没任何的办法,于是他就只能哼哼哈哈地应付着。
当然李三也知道这些人所说的其实并非完全都是真心话,这很大程度上只不过是他们用来打发无聊的一种谈资罢了。从这些人嘴里说出来的话让他感觉既肉麻又尴尬,但他却只能摆出一副虚心接受的样子,既然已经答应王静来了,这场戏再怎么说也总得配合着她好好演下去。在这段时间里王静则是一直摇头晃脑地摆出一副百般无奈的样子,李三知道她是在装,而且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但他又能把她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