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婷姝合上窗帘没多久,车外再次响起了嘈杂声,让她不禁有些皱眉。温言安慰了同车的孕妇,王婷姝再次掀开了帘布。
“族长回来了!”
“还带回了许多蛮族的战马!”
“是啊,族长真厉害!”
“废话!族长可是神仙!”
……
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中,王婷姝的眼眶逐渐湿润,直到看到骑在战马上那个英姿挺拔的男人,便再也绷不住垂下了窗帘。
片刻过后,一个久违的声音在车外响起。
“婷姝,我回来了。”
王婷姝第三次掀开窗帘,看着窗外牵马同行的中年道人,面色趋于平静,温言笑道:“回来就好。”
片刻后,王婷姝才移开目光,映入眼帘的便是同样牵马同穿道袍的刘陌离。王婷姝压下心头泛起的酸涩,强自展颜道:“不知这位是……”
“我……我叫刘陌离。”刘陌离一手牵着马,有些拘谨。
“这午后的阳光热,要不要来车上坐着?”
“那个……不用了,修行中人,这点日头算不得什么。”刘陌离脸更红了,不由的看向萧证道。
“呵呵……你与他年轻的时候倒有几分神似,既然妹妹不愿同乘,我也不勉强你了。”说完王婷姝将窗帘合上,没有看到目瞪口呆的刘陌离。
“妹……妹妹?师娘啊师娘,我拿你当婆婆,你竟然拿我当妹妹!”
刘陌离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再次确认年龄后有些哭笑不得地看向萧证道,后者也好像想到了什么差点笑了出来,指了指不远处牛车上拿着书简皱眉沉思的萧玉鸿。刘陌离顺着手看去顿时俏脸微红,想了想还是牵着马向前走去。
见刘陌离走远,萧证道再次敲了敲车窗。这次窗没开,只是飘出王婷姝略显疏远的声音:“你不去陪你那如夫人?”
萧证道闻言不禁哑然失笑:“哪来的什么如夫人?我萧证道此生只有你一个夫人。”
“当真!”王婷姝掀开窗帘面带欣喜。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那刚刚那位是……”
“我刚刚收的徒弟,不过如今看来,她更想当我儿媳妇。”萧证道有些揶揄地看向王婷姝,眼神示意她看向萧玉鸿的方向。
王婷姝有些僵硬地转过脑袋,看着坐在萧玉鸿牛车另外一边有些娇羞的刘陌离,再一想到刚刚自己说过的话语,顿时有些面红耳赤,场面一时间有些沉默,同车三个孕妇见到平时霸气十足的代家主如今的窘迫,不禁侧头假寐。欣赏完结发妻子的窘迫模样萧证道随手一抖,夹在指缝间的一道符箓光芒一闪而逝,车厢内的三个孕妇便真就沉沉睡去。
王婷姝先是白了萧证道一眼,然后捋了捋半边发白的发丝:“那个……小丫头如此美貌,倒也配得上玉鸿哈,我就是……就是……”
萧证道哪能看不出她眼中的苦涩,拍了拍她的肩膀:“婷姝,我也四十多了,我少年贪玩,时常不着家,萧家的一应事务让你操心了。”
“这也没什么,一个女人能主持这上千人家业,全凭大家的信任,并没有太过费神。”
“这些我都记在心里,这次回来,短时间不会远游,你先说说这次要迁往何处?”
“我的想法是向南迁往南疆或者百越,那里山多容易藏身。”
“藏身容易,但是如何积累功德?”
“功德?”
“是啊,生逢乱世身为道士总不能看妖孽纵横于不顾吧,依我看就往云梦泽,北接中原南通百越,既可藏身也方便济世救民。”
“这样萧家会不会被人盯上?这些年萧家虽然攒了些家资,可对于雄踞一方的大势力却是不够看的,”
“不会,这次我们反着来。”
“你们道家不是总说‘无为而治’么?”
“无为而治是教君主要像道一样不要过多干预治下之民,并不是什么都不做,不然何来的治字?”
“我一妇道人家,不懂这些。”
“你懂,你只是不想萧家有事,可这天下大乱没人可以置之事外,萧家也不例外,今日若能种下一份善因给人光明,他日定能照亮萧家的前路。”
“全凭夫君安排。”
“我带回了三百部丹方与医术,萧家以普通人为外门行商药材,以修真者为内门游历行医斩妖除魔,两者相辅相成。”
“嗯,这样不仅掩人耳目,还能快速积累资源,比帮人抓鬼降妖快多了。”
“我还带了个土地婆婆回来。”萧证道凑近王婷姝耳边轻声说道。
“啊?那……那……”
“南枝。”
一把红伞一袭青衣出现在牛车面前,柳南枝见到目瞪口呆的王婷姝,不禁微微一笑躬身轻施一礼。
“柳南枝见过萧夫人。”
“啊!哦……那个……那个。”王婷姝有些不知所措,起身准备下车行礼。
“萧夫人不必多礼,我是萧道友所救,今后还会多有叨扰。”
“没有叨扰没有叨扰,反倒是萧家迁徙怠慢了柳姐姐。”
“你们俩也别相互客套了,待安定下来南枝就供奉在萧家祠堂内,平日外出历练的弟子往来传信不便,可以自身功德求她托梦,有什么犹豫不决的事情也可与她商议。”
不远处的牛车上,萧玉鸿和刘陌离各坐一边。刘陌离一手托腮丝毫不理会周围时不时传来异样的目光,萧玉鸿则变得有些心绪不宁。
“你爹回来了,你怎么反而失了沉稳?”
面对刘陌离灼灼的目光,萧玉鸿索性放下手中的书简转向刘陌离的方向:“不知姑娘芳名,又为何与我同坐一车?”
“我叫刘陌离,名字是师父给我取的,至于为什么坐在这里……我走累了,你这车上也没写另一边不让坐呀!”
“你!你不知道盯着人看很无礼么?”
“长得好看还不让人看了?你还偷瞄了我好几眼呢!再说了……你又不是没穿衣服……”
“你!”
萧玉鸿顿时面红耳赤,憋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刘陌离则嘿嘿一笑:“玉鸿哥哥,萧家人似乎对你不满呢,别的车都是三五个人有说有笑的,到了哥哥这怎么就一个人?”
“刘姑娘这称谓有些不妥……”
“我师父就是你爹,你又比我大,叫声哥哥有何不可?”
“这……”
“你还没回答我话呢。”
“他们要我放弃车上的书简,好腾出几匹驮粮食的马用作防卫,一路上有些口角之争。”
“师父说过,道法的传承不是一两个人能做到的,即便那两个人是天之骄子。”
“你……什么意思?”
“传承靠的是人,不是书籍,如果学的人多了,即便焚掉书籍,依旧不会断了传承,相反的,如果没人学了,即便保存再好的书简也有朽烂的一天。”
萧玉鸿闻言顿时眼前一亮,仿佛醍醐灌顶一般怔了半晌,刘陌离见状有些不自信地看向后方的大车。
“师父啊师父,你这话到底靠不靠谱啊,他这到底是被打击到了还是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