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温柔的抱着已贵为小太子的儿子,低声诉说,眼中泛泪。
“好儿子,你在娘肚子里时,娘就以泪洗面,想着你未出世便丧了父,要娘亲一个人怎么办?”
“娘亲怕把你拉扯大都不易,又怎么供你读书识字,让你有出息呢?少不得跟着我吃苦!”
她那双被眼泪洗过的双眼光芒四射,内心是这辈子都没有过的庞大喜悦和野心勃勃。
“现下好了,那个该死的女人曾夺走你,我差一点就掐死她的孩子!还好,还好!”
她后怕的冷蔑一笑,“你竟然成了太子!太子?!哈哈哈哈,未来将是皇上!娘亲不可置信,这可真是祖上的庇护!!”
含着她奶|头的小太子吃饱喝足了,憨态可掬的睡着。滑出的R头被吸的皲裂,胡氏疼的皱了皱眉却露出难以压抑的诡笑。
她仿佛看到了怀里的儿子长大后站在万众中央龙袍加身的样子。儿子牵着她的手,脚踏龙靴,气势如虹,一步步登上九霄宝座,连同自己接受着云云万民的顶礼朝拜。
察觉到了自己喜形于色,她警觉的环顾四周,捏住了自己笑的有些扭曲的嘴角。
两个碧衣小丫鬟轻盈地转过门扉,走了进来,“小皇子喂饱了吗?贵妃遣我们来抱过去。”
“饱了,饱了……”
姜氏爱抚着怀中饱满白润的小脸。
小丫鬟一看,小皇子已经吃饱喝足香甜入睡了。而旁边的硬塌上还躺着个比小皇子瘦小一圈儿的婴儿,她们都知道那是奶娘带来的孩子,黄黄小小的,营养不良的样子。
正瞪着漆黑泛泪的小眼睛吧咂着包被的边缘,把包被吸吮的湿漉漉的,嘴巴被布料染了颜色,一团红一块紫的。
“哎呀,你自己的孩子好像饿坏了,快喂喂吧。”
另一个丫鬟也见到了:“没见过你这么愚忠的,把自己的奶都给小皇子喝,却让自己的孩子挨饿。小太子的奶娘有好几个呢。”她捂嘴咯咯笑出声。
奶大的小婴儿似乎终于察觉到包被吸不到奶水,也感到委屈了,咧开嘴哭了几声。声音黯哑轻若,仿佛哭都没有力气。
奶娘胡氏看了眼婴儿,谦卑道:“不打紧的,我的孩子随我一样,都是贱民。贱民命硬,饿不坏的!”
她又怕泄露到贵妃那里,撒谎道:“不是我不喂他,是他吃多了就呛奶,要咳吐了。”
说着小心翼翼的把睡的香沉的小太子托起来,交到丫鬟怀里,“姑娘们小心着。”
“放心吧!”
看着丫鬟们走出去,胡氏冷冷的看着床榻上的小婴儿,自顾自拿了枕头蒙头睡觉。
眯了会儿醒了再看时,婴儿哭的时候久了,没有人理,已经迷蒙着泪眼安静的睡了。
姜氏翻了一个白眼,见他面色潮红,不像往日蜡黄,才慢吞吞的抱起半天无人问津的小奶娃。
手刚一触到,就发现包被湿了,而且湿渍已然半干了。
“你说你,长那么个东西也就撒尿的用处了!难怪那个坏女人不要你!”
姜氏恶劣的摇醒了真皇子,把女乃头塞进小婴儿又微弱哭起来的嘴里,婴儿本能的用力吸吮,可是奶水已经没剩多少了,很快又羸弱的哭起来,看起来真的随时可能咽过气去。
胡氏用力摇了摇,喝道:“别哭了,吊丧呢?!”
她把一块硬干粮泡进水里,粗暴的挖一点塞给他。
虽然她进宫月余了,贵妃从未踏足此地,更是一眼没有看过这个孩子。可她知道倘若这孩子死了,她也活不了了。
她从未给他看过大夫,关于他皮肤不再像一层薄透的红膜,她猜想和自己扔他进过冷水盆里有关。本来是想淹死、冻死他,哪知道她想起来去看时他竟浮在水里,皮肤泡的发白了。
之后慢慢长的像正常孩子的皮肤,完全是他自己的造化。
姜贵妃倒没完全忘了自己的亲生孩子,她懒懒倚在塌上看书时,看到一句摘诗――“如云识此心,有生皆秉彝。”这句诗引起了她的深思。
在告知寡妇胡氏为她的孩子赐名时,她说了自己理解的诗意,同时也是对孩子未来的美好祝愿。
“愿你的孩子能够一生坚守本心,秉持自己的信念,走向光明的未来。”寓意着如云般纯净的心志和坚定的信念。
“便叫云识吧。”
时光如梭,转瞬间五年匆匆而过。小太子镜鸿活泼好动,身强体壮,犹如一头矫健的小牛。
眼见他逐渐长大,不再依赖母乳,奶娘胡氏心中愈发忐忑,唯恐贵妃会借此将她逐出宫廷。
这一天,贵妃的旨意终于降临。
胡氏捧着沉甸甸的银两跌坐在地久久不能起身,她看着传旨太监渐行渐远,嘶声抽泣。
“我不想要钱!!我只想,只想陪着小太子长大啊!!”
她心如刀割却无人问津,她泼天的眼泪和悲切的呼声在这盛大的皇宫中显得如此微弱。
五岁的小云识闻声跑过来,他瞪大了眼睛,充满疑惑地看着娘亲,然后伸出稚嫩的小手,试图将娘亲扶起。
他年纪尚小,身单力薄,扶不起人高马大的胡氏,还被满腔愤懑的胡氏推出去很远,疼痛委屈的爬起来,咬着泪痕不解的再次搂抱住胡氏。
“娘亲,不哭了。云识给你糖……”
小云识从兜里掏出那块太子赐给他的糖果,他非常宝贝的装着,一直没舍得吃,现在要送给伤心的娘亲,吃了甜甜的糖就不会哭了吧。
被塞进嘴里的糖果被胡氏啐出来,她又一把远远推开了云识。云识摔倒在桌柱旁,爬起身茫然的抹眼泪。
胡氏又哭又笑,像疯了一样朝着云识咬牙切齿,过了许久才恶狠狠地说:“等着瞧吧,一旦出了宫门,你的好日子也到头了!!”
本以为骨肉分离已是命中注定,却不料命运的轮盘已经错乱,将许多人无知无觉地裹挟其中。
小太子镜鸿跌跌撞撞的迈过门槛跑进华清宫,手里捏着两只细柄网子,看样子是本想去花园里扑蝴蝶或蝉虫的。
他丢下网子,紧紧拉住贵妃的衣角,仰起稚嫩的脸庞,急切地问道:“母妃,母妃,乳娘和云识去哪儿了?”
他焦急的摇晃着贵妃的手臂,继续说道:“孩儿去乳娘的住处找云识,门却锁了。宫女姐姐告诉我云识已经走了。”
姜贵妃正站在二楼的窗前,心思庞杂的遥望着宫门的方向。她的视线中捕捉到了瘦小的云识,他正帮胡氏提着一个小包裹,一步一回头地沿着那深红的宫墙缓缓前行。
“孩子,你心中所不舍的是什么呢?”
姜贵妃轻声问道,她的手指轻轻滑过身旁镜鸿的额头,又像是对他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