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峰的直接威胁,虽然被陆景珩顶了回去,但无疑表明暗处的敌人已经有些狗急跳墙。林溪更加迫切地想要完善她的行为评估体系,这不仅是应对调查的需要,更是她未来安身立命的根本。
然而,就在她全力冲刺的时候,一个意想不到的挑战出现了。
医院接收了一只被动物保护组织送来的、情况非常特殊的边境牧羊犬,名叫“凯撒”。“凯撒”曾经是一只极其优秀的敏捷犬,获得过不少奖项。但一年前,在一次训练中发生严重意外,导致左前肢粉碎性骨折,虽然经过手术保住了腿,但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和心理创伤。它变得极度敏感、易怒,拒绝任何形式的训练和触碰,尤其是左前肢,甚至对曾经最信任的训导员也表现出攻击性。
之前的训导员和几位行为治疗师尝试了各种方法都效果甚微,最终无奈放弃,将它送到了“安心”,希望能有奇迹发生。
负责接诊的是医院另一位资深的骨科医生和行为学专家陈医生。陈医生检查后,眉头紧锁:“生理上的问题,通过二次手术和康复训练或许能改善一部分。但心理创伤太深了,它完全封闭了自己。这类病例,成功率极低。”
“凯撒”被安置在了一个独立的隔离观察室。它不像其他狗那样焦躁地吠叫或徘徊,只是静静地趴在角落,眼神空洞,对周围的一切都毫无反应,仿佛一具失去了灵魂的躯壳。只有当有人试图靠近它左前肢时,它才会猛地抬起头,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充满警告的咆哮,眼神瞬间变得凶狠而绝望。
林溪透过观察窗看着“凯撒”,心里一阵刺痛。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从它那里传来的、如同实质般厚重的痛苦壁垒和深深的不信任。
“痛……失败……没用……别碰我……”
陈医生组织了一次会诊,陆景珩也参加了。各位医生提出了不少方案,从药物镇静到渐进式脱敏,但都觉得把握不大。
“或许……可以让我试试?”一个微弱的声音在会议室角落响起。
所有人都看向林溪。陈医生有些惊讶:“林助理?你有什么想法?”
林溪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她知道,在这个时候提出介入,风险极大。一旦失败,不仅会坐实别人对她“不专业”的质疑,更可能让“凯撒”的情况雪上加霜。但这只曾经骄傲的精灵如今的模样,让她无法袖手旁观。她或许,是唯一能真正“听”到它心结的人。
“我认为,‘凯撒’的问题核心不在于疼痛本身,而在于它将‘左前肢’与‘失败’、‘耻辱’和‘极度的痛苦’紧密关联在了一起。”林溪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平稳,“任何直接针对左前肢的触碰或训练,都会触发它的创伤记忆。我们需要做的,不是治疗它的腿,而是先重建它与外界的信任连接,让它重新感受到安全和无条件的接纳,然后才有可能引导它重新认识自己的身体。”
她的话,让几位医生陷入了沉思。这思路跳出了传统的“治疗-康复”框架,更侧重于心理重建。
陆景珩看着她,目光深邃,没有表态。
陈医生沉吟片刻,问道:“理论上可行。但具体操作呢?如何重建信任?它现在拒绝一切接触。”
“我需要时间。”林溪说,“我需要每天花大量时间待在它的观察室外,让它习惯我的存在。然后,通过非接触的方式,比如隔着栅栏进行简单的、不涉及肢体的互动游戏,用它曾经可能喜欢的(但非训练相关的)方式,比如用眼神交流、轻柔的对话、抛掷它可能感兴趣的(非玩具)物品,重新激发它对外界的好奇和连接感。这个过程可能很漫长,而且需要绝对耐心,不能有任何强迫。”
这是一个极其大胆且耗费心力的方案,听起来甚至有些“玄乎”,更像是一种心灵沟通。
会议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知道,这几乎是最后一搏了。成功了,是奇迹;失败了,林溪将承担主要责任。
最终,陈医生看向了陆景珩:“陆院长,您的意见呢?”
陆景珩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目光从林溪坚定而恳求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凯撒”的病例报告上。
几秒钟的沉默,仿佛一个世纪那么长。
“可以尝试。”陆景珩终于开口,声音平静无波,“但必须制定详细的阶段目标和评估标准,每三天汇报一次进展。一旦出现任何应激加剧的迹象,立即停止。林助理,你全权负责,但所有操作必须在监控下进行。”
他同意了!并且给了她最大的权限,也套上了最严格的枷锁。
这既是一次机会,也是一场对她能力和心性的极致试炼。信任,从来都不是无条件的。
林溪迎着陆景珩审视的目光,郑重地点头:“我明白,陆医生。我会尽全力。”
走出会议室,林溪的手心因为紧张而满是汗水。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不仅是在拯救“凯撒”,更是在为自己的未来而战。陆景珩给了她舞台,而能否站稳,全靠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