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气丹的药力如同涓涓细流，滋养着林越干涸的经脉与丹田。虽然只是最劣质的丹药，效果有限，但对他这炼气三层的底子来说，已是雪中送炭。
背後的伤口不再火辣辣地疼，转为一种深层的麻痒，这是伤口在缓慢愈合的迹象。虚脱感消退了不少，至少让他有了正常行动的力气。
更重要的是，那停滞许久的修为，在药力推动下，竟隐隐触摸到了炼气三层巅峰的壁垒，只差临门一脚，便能踏入炼气四层！
“果然，炼丹这条路，走对了！”林越感受着体内久违的灵力增长，心中振奋。虽然过程九死一生，但回报同样惊人。
他小心翼翼地将剩下的两颗聚气丹藏好。这是他的资本，不能轻易动用。
伤势未愈，他依旧选择待在房里，一边巩固修为，尝试冲击炼气四层，一边在脑海中反复推演炼丹过程，总结经验。第一次成功有运气的成分，他必须将这种偶然变成必然。
然而，他忽略了一件事——丹香。
尽管他炼制的聚气丹品质低劣，丹香淡薄，但丹药成型时散发出的那丝微弱异香，还是透过门缝窗隙，飘散了出去。
这丝若有若无的香气，对于灵气匮乏、平日只有饭菜味和汗臭味的外门弟子区域而言，显得格外突兀。
第一个注意到这丝异常的，是住在林越隔壁的一个矮胖弟子，名叫王硕。此人修为炼气四层，资质比原主还差，平日里唯唯诺诺，存在感极低。但这天，他鼻翼翕动，疑惑地朝着林越房间的方向多看了几眼。
“奇怪，什么味道？好像……好像是药香？”王硕挠了挠头，没太在意，只当是自己错觉。
但这丝香气，却没有瞒过有心人。
下午时分，林越正在闭目调息，门外再次响起了那令人厌烦的公鸭嗓和毫不客气的拍门声。
“林师弟！开门！哥几个来看你了！”是赵干的声音，带着一贯的虚伪热情。
林越眉头紧皱，心中警铃大作。他们怎么又来了？难道发现了什么？
他迅速将炼制丹药的痕迹清理干净，深吸一口气，再次换上那副懦弱中带着点惶恐的表情，拉开了门。
门外依旧是赵干、钱福、孙浒三人组合。
赵干一进门，那双精明的眼睛就像探照灯一样在房间里扫视，鼻子还下意识地吸了吸。
“林师弟，几天不见，气色看起来好了不少啊？”赵干皮笑肉不笑地说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瞟向林越后背——那里虽然包扎着，但血迹已干，看起来不再那么骇人。
钱福在一旁帮腔，小眼睛滴溜溜乱转：“是啊，我们还担心你上次任务伤重不治呢！看来是恢复得不错？是不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啊？”他故意把“灵丹妙药”四个字咬得很重。
孙浒则依旧抱着臂膀，阴冷的目光锁定着林越，仿佛要将他看穿。
林越心中冷笑，果然是为了丹药而来。看来那丝丹香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怀疑。他脸上适时地露出苦笑和后怕：“几位师兄就别取笑我了。哪来的什么灵丹妙药，不过是硬扛着罢了。上次能捡回条命，已经是祖师爷保佑了。”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观察赵干的神色。
赵干显然不信，他走近两步，几乎贴着林越，压低声音，带着一丝威胁：“林师弟，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有好处，怎么能独吞呢？咱们可是好兄弟，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啊。听说你这两天，在房间里鼓捣什么东西？好像有药香味？”
图穷匕见！
林越心脏一紧，面上却露出茫然和一丝委屈：“药香？赵师兄，你是不是闻错了？我这屋里除了伤药味，还能有什么香味？我这点家底，你们还不清楚吗？连颗像样的回春丹都买不起。”
他故意侧了侧身，让赵干能看到他背后简陋的包扎和依旧渗着点点血色的布条，语气带着自嘲：“要不是实在没办法，我也不会用这种土法子止血。”
赵干盯着林越看了半晌，似乎想从他脸上找出破绽。但林越的表情管理十分到位，将一个小人物的惶恐、委屈和一丝因为被怀疑而产生的愤懑演绎得淋漓尽致。
房间里的确除了伤药味和一丝淡淡的血腥气，再无异样。那丝丹香本就极淡，经过大半天早已消散殆尽。
钱福在一旁使了个眼色，示意可能真是弄错了。
赵干皱了皱眉，最终没找到什么证据，只好冷哼一声，用力拍了拍林越的肩膀（拍得林越伤口一疼）：“没有最好！林师弟，记住，有什么‘好事’，可别忘了兄弟们！”
说完，再次带着钱福和孙浒悻悻离去。
关上房门，林越靠在门板上，后背因为刚才的紧张而渗出了冷汗，浸湿了包扎，带来一阵刺痛。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他喃喃自语，眼神锐利。
外门弟子房人多眼杂，毫无隐私可言。这次是丹香，下次可能就是他修炼时灵气的异常波动，或者他拿出聚气丹时被人察觉。
必须尽快换个地方，或者找到更安全的炼丹场所。
而这一切，都需要实力和资源作为支撑。
他摸了摸怀中那两颗劣质聚气丹，一个计划逐渐清晰。
他需要将这两颗丹药“变现”，换取更稳定的资源，或者用它来敲开某扇门。
夜色再次降临。
林越换了一身相对干净的道袍，将伤势小心遮掩，然后如同鬼魅般离开了弟子房。这一次，他的目标不是后山，也不是藏书阁，而是——思过崖。
他怀里，揣着一颗聚气丹，以及一份更加“真诚”的“悔过书”。
他当然不会蠢到再去爬那个陡坡。这一次，他选择了正大光明地前往思过崖入口——当然，是在夜深人静，守备相对松懈的后半夜。
果然，今晚值守的只有一名炼气五层的弟子，正靠在崖口的石碑上打盹。
林越没有试图硬闯或者贿赂，他只是远远地，朝着思过崖的方向，郑重地、深深地鞠了三躬。然后，将那个装着聚气丹和悔过书的小布袋，放在了通往思过崖路径旁边，一块显眼的、干净的青石上。
做完这一切，他再次朝着思过崖方向一拜，便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没有丝毫留恋。
他的姿态做得很足，仿佛真的只是一个诚心悔过、又不敢打扰的弟子。
他知道，这一切，很可能都在云尘的神识监控之下。
他赌的，就是云尘那或许存在的一丝好奇，或者是对他这“不一样”行为的再次审视。
那颗劣质聚气丹，就是他抛出的问路石。
……
思过崖内，云尘缓缓睁开眼。
外界发生的一切，自然瞒不过他的感知。从林越靠近，到鞠躬，到放下东西离开，他都“看”得清清楚楚。
神识微动，那个放在青石上的小布袋便出现在他手中。
打开，里面是一颗成色低劣、甚至有些丑陋的聚气丹，以及一张字迹依旧歪扭，但语气显得格外恳切甚至带着点卑微的纸条：
“云师兄钧鉴：前番种种，皆越之过，悔恨无及。侥幸炼得劣丹一枚，虽不堪用，亦是一点心意，万望师兄勿弃。不敢求师兄原谅，只盼能稍减心中愧疚。罪弟子林越，再拜。”
云尘的目光在那颗劣质聚气丹上停留了片刻。
以他的眼力，自然能看出这丹药炼制手法极其粗糙，火候掌控生涩，药力驳杂，确实是新手所为，而且成功率恐怕低得可怜。
他回想起几天前感知到的那股微弱坚韧的精神波动和新生火焰气息，以及昨夜那浑身浴血却紧抱灵草的模样。
原来，他是在学炼丹？
一个资质低劣、名声狼藉的外门弟子，在身受重伤、资源匮乏的情况下，偷偷学习炼丹，甚至不惜冒险去后山采集材料，就为了炼制出这样一颗劣质丹药，用来向自己赔罪？
这行为，愚蠢，执着，甚至有些可笑。
但不知为何，云尘看着这颗丹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双在树影下、在火光映照中，充满了恐惧、却又燃烧着不屈和执念的眼睛。
他沉默了片刻。
指尖一缕淡金色的真火闪过，那张写着悔过书的纸条瞬间化为灰烬。
但那颗劣质的聚气丹，却被他随手放在了一旁的岩石上，并未丢弃。
他重新闭上双眼，继续修炼。
只是，那颗灰白夹杂的丹药，在他冰冷单调的洞府中，成了一个突兀却又真实存在的点缀。
仿佛在无声地证明着，外面那个蝼蚁般的存在，正在以一种笨拙而顽强的方式，试图改变些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