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字楼的灯光穿透凌晨三点的薄雾,在林洛布满红血丝的眼底投下细碎的光斑。她面前的会议桌上,摊开的项目进度表被荧光笔标注得密密麻麻,最关键的 “周边生产” 一栏,此刻被划上了一道刺眼的红叉。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起时,林洛正用冷水拍打脸颊试图驱散睡意。合作工厂负责人老王的声音带着不容置喙的生硬:“林经理,没办法,原材料价格飙得太厉害,定制周边成本得涨 30%,要么接受,要么交货期至少延迟一个月。”
“王哥,咱们合同都签了啊!” 林洛的声音瞬间拔高,又强压着情绪放软,“项目下周就要进入预热期,延迟交货会让整个推广计划崩盘,能不能再想想办法?”
“想了半个月了,实在没辙。” 老王的语气里透着不耐烦,“要么加钱,要么等,你自己选。”
电话被挂断的忙音,像重锤敲在林洛的心上。她跌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寂静的街道,突然想起三天前团队成员兴奋的笑脸 —— 他们熬了无数个夜晚打磨的文创项目,终于要迎来落地的关键节点,而定制周边是承载项目核心故事的灵魂载体,一旦延迟,前期所有投入都可能付诸东流。
没有丝毫犹豫,林洛抓起外套冲进夜色。接下来的七天,她成了这座城市里最忙碌的旅人,手机通讯录里所有与制造业相关的联系人都被拨通,从城郊的小型加工厂到远郊的大型文创基地,她带着样品奔波往复,鞋底磨出了浅浅的纹路,喉咙也因为不停沟通变得沙哑。
办公室的沙发成了她的临时床铺,折叠起来的毛毯上沾着咖啡渍和饼干碎屑。桌上的速食盒堆了满满一角,偶尔抬头时,能看到团队成员悄悄放在她桌边的温牛奶,附带一张写着 “洛姐注意休息” 的便签。有次深夜,新来的实习生小夏加班时看到她蜷缩在沙发上,眼圈通红地对着电脑屏幕核对报价单,忍不住轻声问:“洛姐,实在不行,我们跟甲方申请延迟吧?”
林洛摇摇头,指尖划过屏幕上的样品图 —— 那些印着用户真实故事的书签、刻着小众诗句的徽章,是团队一个个走访受访者收集来的灵感。“不能延迟,” 她的声音带着疲惫却坚定,“很多人等着这个项目,我们不能让他们失望。”
转机似乎出现在第五天。一家远在邻市的工厂同意按原成本接单,但要求先付 50% 的定金,且必须在 24 小时内到账。林洛核算了公司账户的余额,还差三万块。她没有多想,打开手机银行,把自己准备交房租的积蓄转了过去。收到定金到账通知的那一刻,她靠在工厂的走廊里,终于忍不住蹲下身,用手臂捂住了泛红的眼眶。
就在林洛以为最难的关卡已经过去时,苏蔓的电话打了进来。苏蔓是她大学时的学姐,在她刚毕业失业、连房租都交不起的低谷期,不仅借了她一笔钱,还介绍了第一份工作。这份恩情,林洛一直记在心里。
“小洛,听说你项目遇到麻烦了?” 苏蔓的声音依旧温柔,却带着一丝不容错辨的强势,“我认识一个投资人,很看好你们这个项目,愿意注入一笔资金,足够覆盖成本还有富余。”
林洛的心猛地一跳,仿佛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学姐,真的吗?太谢谢你了!”
“但他有个条件。” 苏蔓话锋一转,“他觉得你太年轻,缺乏大型项目的主导经验,希望更换项目负责人,由他指定的人来接手。”
林洛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她握着手机的手指微微颤抖,耳边回响着苏蔓的声音:“小洛,我知道你对这个项目感情深,但现实点说,保住项目比什么都重要。你想想,一旦资金到位,不仅能解决生产问题,还能扩大推广,这对你和团队都是好事。”
“更换主导人?” 林洛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她眼前闪过团队成员熬夜改方案的身影,闪过受访者握着她的手说 “谢谢你愿意把我的故事讲出来” 的模样,闪过自己在无数个深夜对着项目计划书默念 “再坚持一下” 的瞬间。
这个项目,从来都不只是一份工作。它承载着二十多个普通人的人生片段,凝聚着团队六个月的心血,更藏着林洛对 “用文创传递温度” 的初心。如果换了主导人,那些被精心打磨的细节、那些藏在周边里的故事,会不会被轻易篡改?
“学姐,我知道你是为我好。” 林洛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却异常坚定,“但这个项目里有太多人的故事,我不能半路放弃。”
电话那头的苏蔓沉默了几秒,语气里多了几分失望:“林洛,你还是这么理想化。职场里,懂得妥协才能走得更远。”
“或许吧。” 林洛望着桌上摊开的受访者照片,照片里的人笑得灿烂,“但有些东西,不能妥协。”
挂了电话,办公室里只剩下空调的嗡嗡声。林洛站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她身上,驱散了些许疲惫。她低头看了看手机里工厂发来的生产确认信息,又抬头望向墙上贴着的项目标语 ——“让每一个故事都被看见”。
虽然成本上涨的问题还没完全解决,虽然拒绝苏蔓的提议意味着要继续面对资金压力,但林洛的心里却异常平静。她知道,接下来的路或许依旧难走,但只要守住初心,就不算迷失方向。
她拿起手机,拨通了团队骨干的电话:“喂,阿泽,我找到解决方案了,咱们今天上午开个会,商量一下怎么压缩其他环节的成本……”
阳光透过窗户,照亮了会议桌上那些印着故事的样品,也照亮了林洛眼中重新燃起的光芒。多重困境的撕扯尚未结束,但她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