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边境迷雾
洞外的异响并非预想中的突袭，而是一阵急促却规律的叩击声，三长两短，重复两次。
沈云晦紧绷的神经微松，这是暗影阁外围警戒人员的特定信号，表示“有发现，需当面禀报，安全”。她目光扫过瞬间进入备战状态的三人，沉声道：“是我的人。”
片刻后，一个身着灰衣、身形矫健的男子无声无息地滑入洞内，对沈云晦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枚染血的令牌和一小截断裂的箭头。“阁主，西南三里外发现烈风堡残余分子与一伙身份不明者交接，被我们截杀。这是从对方首领身上搜出的，还有这个。”他顿了顿，补充道，“他们临死前透露，东西……已通过特殊渠道，送往北疆方向。接应的人，身上有……狼头刺青。”
“狼头刺青？”顾临渊一步上前，拿起那枚令牌，脸色骤变。令牌非铁非木，触手冰凉，边缘镌刻着咆哮的狼首图案，背面则是一个古朴的“凛”字。“这是北凛军中‘苍狼卫’的信物！专司渗透与破坏！”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射向萧景珩，“萧公子，北凛‘苍狼卫’的信物在此，你作何解释？！”
洞内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陆清欢下意识地后退半步，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景珩。
沈云晦面具下的眼神锐利如刀，静静注视着萧景珩，等待他的反应。天机阁密信、苍狼卫令牌、指向北疆的线索……所有矛头，似乎都瞬间聚焦在这个神秘的男人身上。
萧景珩面对顾临渊几乎要喷出火的质问，以及沈云晦冰冷审视的目光，脸上那惯有的慵懒笑容却丝毫未变。他甚至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方才因警惕而微皱的袖口。
“顾大人，何必如此激动？”他轻笑一声，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嘲讽，“这令牌，确实出自我北凛。苍狼卫，也确有其部门。但……”他话锋一转，眼神陡然变得深沉，“正因为我是北凛人，才更清楚，这令牌出现在此地，意味着什么。”
他踱步上前，从顾临渊手中拿过那枚令牌，指尖在其上摩挲着那个“凛”字，语气带着一种奇异的冰冷：“苍狼卫直属我父皇……以及我那位好大哥，也就是如今在北疆陈兵的主战派大皇子。他们行事，何时需要向我这个远在异国、只知道吃喝玩乐的‘废物’皇子报备了？”
他此言一出，洞内顿时一片死寂。
顾临渊瞳孔骤缩，握着剑柄的手更紧了几分。他猜到了萧景珩身份不简单，却没想到他竟如此直白地承认了自己北凛皇子的身份！
陆清欢掩唇低呼，向萧景珩的目光充满了震惊与复杂。(装的)
沈云晦心中亦是波澜涌动。他承认了……如此干脆。是将计就计，还是另有图谋？她注意到他话语中的关键——“我那位好大哥”。皇室内部的倾轧？
萧景珩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略带苦涩和嘲讽的弧度：“看来诸位还不知情？也是，我在大靖，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质子，一个被抛弃的棋子罢了。”他看向顾临渊，眼神锐利，“顾大人，你觉得，若此事是我主导，我会蠢到让手下携带如此明显的信物，留下把柄吗？这更像是我那位急于立功、甚至可能想顺便除掉我这个碍眼弟弟的大哥，故意留下的‘礼物’。”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沈云晦，语气意味深长：“阁主方才似乎也收到了什么消息？是否也与北疆，或者说，与月下阁有关？”
沈云晦心头一凛，他果然察觉了。她沉默片刻，权衡利弊。如今线索指向北疆，萧景珩的身份挑明，反而可能成为一个突破口。她需要信息，需要判断他话语的真伪。
“天机阁密报，”她终于开口，声音依旧冰冷，但透露出关键信息，“月下阁阁主，可能已亲临大靖。同时，北凛边境异动频繁，陈兵数量远超以往通报。”
顾临渊倒吸一口凉气。月下阁主亲至！边境大军压境！这已远超江湖纷争，而是真正的战争前奏！
萧景珩眉头微蹙，随即舒展开，露出一丝了然：“果然如此。我那位大哥和国师……真是好大的手笔。一边让月下阁在江湖搅动风云，盗窃布防图；一边陈兵边境施压。若布防图得手，便可长驱直入；若不得手，也可制造混乱，牵制大靖兵力。而我……”他自嘲地笑了笑，“无论成败，恐怕都难逃一个‘办事不力’或‘通敌叛国’的罪名，永远回不去北凛了。”
他的分析合情合理，将自身置于一个被迫害的皇子位置，瞬间化解了大部分针对他的直接怀疑，反而将矛头引向了北凛内部的主战派。
顾临渊脸色阴沉，他虽仍对萧景珩心存极大警惕，但不得不承认，他的说法有其逻辑。皇室倾轧，借刀杀人，并非罕见。
“即便如此，你终究是北凛皇子。”顾临渊沉声道，并未完全放下戒备，“我们如何能信你？”
萧景珩摊摊手，神情坦然中带着一丝无奈：“就凭我现在与诸位一样，都想找回布防图。图若落入我大哥手中，他军功赫赫，地位更固，于我而言是灭顶之灾。图若被诸位找回，北凛此次攻势受挫，我或许还能有一线生机。况且……”他看向沈云晦，眼神深邃，“我与阁主的目标，此刻似乎是一致的。找到月下阁主，查明真相，阻止战争。”
沈云晦与他对视着，面具隔绝了表情，唯有那双露出的眼睛，冰封之下暗流涌动。他在赌，她也在赌。赌他话语中的真实性，赌彼此之间那微妙而危险的利用价值。
“萧公子所言，确有道理。”沈云晦缓缓开口，打破了僵局，“眼下追回布防图，查明月下阁主动向，阻止北凛阴谋，是当务之急。个人恩怨与身份疑云，皆可暂放。”她这是在为这脆弱的同盟，再次加上一道看似合理的枷锁。
顾临渊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知道沈云晦说得对，国事为重。“好！既然目标一致，那便依先前约定，信息共享，共同进退。但在下丑话说在前头，若萧公子有任何不利于大靖之举，顾某手中之剑，绝不容情！”
萧景珩微微一笑，优雅欠身：“顾大人放心，萧某惜命得很。”
陆清欢看着这再次达成共识，实则暗潮更汹涌的三人，心中五味杂陈。
“既然线索指向北疆，月下阁主也可能在那里，我们需尽快赶去。”沈云晦做出决断，“沿途可通过天机阁和暗影阁据点获取最新情报。”她看了一眼萧景珩，“萧公子对北凛内部及边境情况应更为熟悉，届时还需你提供信息。”
“义不容辞。”萧景珩从善如流。
四人不再耽搁，立刻熄灭火堆，清理痕迹，趁着夜色未明，悄然离开山洞，向着北方疾行。
沈云晦在疾行中，思绪飞转。
萧景珩跟在沈云晦身后不远处，看着她纤细却挺拔坚韧的背影，眼底闪过一丝极难察觉的复杂。这位暗影阁主，冷静、强大、神秘，与他在北凛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同。她身上那种背负着什么的沉重感，竟让他产生了一丝共鸣。然而，家国对立，立场殊途，这份刚刚萌芽的探究与好奇，注定布满荆棘。他抬眼望向北方，那是他的故国，也是他的囚笼。此行，于公于私，他都必须要得到一个答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