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寒后的第一个晴日,灰河遗址公园被薄雪覆成银白色,像给废墟铺上一层会呼吸的纱。母樟树下,一条旧红毯从树根蜿蜒到树腰,红毯两侧,摆着一排用矿灯改制的烛台——橙光被玻璃罩住,在风中轻轻摇晃,像给一场婚礼,点上一条会发光的矿脉。
今天,是娟姐的婚礼——不是复婚,是再婚;不是酒店,是废墟;不是香槟,是樟叶。新郎是志愿者小海,比娟姐小十二岁,曾是她"灰生文学奖"写作营的学生,也是她"樟树志愿者营地"的联合创始人。他们的爱情,始于废墟,长于樟荫,终于废墟上的誓言。
婚礼没有拱门,只有一架用旧皮带改制的"彩虹拱"——皮带被染成七色,两端固定在樟树枝桠,像给一棵树,系上一条会呼吸的腰带。拱下,摆着一张旧课桌,桌面铺着暗红色桌布,桌布上,放着两本《新华字典》——一本是林野母亲陈萍留下的,一本是小海在少管所时使用的,两本字典的扉页,都写着同一句话:
"愿你在每一个字里,都能找到会生长的自由。"
宾客陆续到来,没有豪车,只有橙色马甲——那是"樟树志愿者"的统一装备,马甲背面,印着一行小字:
"我们曾在这里种树,今天在这里种爱情。"
宾客们把马甲脱下,铺在红毯两侧,像给废墟铺上一层会生长的地毯。
11:11,仪式开始。没有礼炮,只有风——风穿过樟树叶,发出"沙沙"声,像给婚礼奏起一条会呼吸的序曲。主持人是林野,她光头,白衬衣,胸口别着一枚纸飞机胸针,声音被风传得很远:
"今天,我们不在酒店,在废墟;
不在红毯,在樟荫;
不在香槟,在樟叶;
不在誓言,在证据——
证据是:废墟可以长出爱情,
樟荫可以长出誓言,
我们,可以长出——
不再求救。"
新人入场。娟姐拄着拐杖,却比任何时候都挺拔——她穿一条橘色连衣裙,裙摆被风掀起,像给废墟铺上一层会生长的火焰。小海走在她身旁,穿一件白色衬衫,衬衫下摆,绣着一只小小的纸飞机,像给爱情加上一个会飞行的回车键。他们走过旧皮带改制的"彩虹拱",拐杖敲在红毯上,发出"咚咚"声,像给废墟重新装上会生长的心跳。
誓言环节,没有"我愿意",只有"我证明"——
娟姐先开口,声音被风传得很远:
"我证明,废墟可以长出爱情;
我证明,樟荫可以长出誓言;
我证明,拐杖可以长出翅膀;
我证明,我不再求救,我救别人。"
小海接下去,声音轻却亮:
"我证明,爱情不是年龄,是证据;
我证明,誓言不是玫瑰,是樟叶;
我证明,我可以被废墟收养,也可以被废墟释放;
我证明,我不再落地,我起飞。"
交换戒指,没有钻石,只有樟叶——
两枚用樟树叶脉压制的薄片,被固定在旧皮带改制的指环上,像给爱情加上一个会生长的指纹。他们互相戴上,戒指被风吹得微微颤动,却始终没有掉落,像给废墟加上一个会呼吸的公章。
交换礼物,没有香槟,只有字典——
娟姐把陈萍留下的《新华字典》递给小海,声音轻却亮:
"这是母亲的字典,也是母亲的遗嘱;
今天,我把遗嘱交给你,
你把自由交给我。"
小海把自己在少管所时使用的《新华字典》递给娟姐,声音轻却亮:
"这是少年的字典,也是少年的求救;
今天,我把求救交给你,
你把航线交给我。"
两本字典被交换,像给一段旧记忆,找到一个会飞行的新家。
宾客祝福,没有香槟,只有纸飞机——
志愿者们从旧课桌里取出三百架纸飞机——纯白,无字,却印着浅浅的指纹。他们依次把纸飞机抛向空中,飞机群被风接住,先是下坠,再是上扬,最后稳稳地滑翔,像给废墟铺上一层会呼吸的星群。
礼成,没有"新郎新娘",只有"新证据"——
林野举起旧喇叭,声音被风传得很远:
"今天,我们不在酒店,在废墟;
不在红毯,在樟荫;
不在香槟,在樟叶;
不在誓言,在证据——
证据是:废墟可以长出爱情,
樟荫可以长出誓言,
我们,可以长出——
不再求救。"
声音落下,纸飞机群仍在空中滑翔,像给世界留下一条会生长的回声。
午后,宾客们在樟树下围坐,分享"废墟感悟"——
退休教师说:"我教了四十年书,第一次发现,废墟也可以当课堂。"
大学生说:"我参加过很多婚礼,第一次发现,爱情也可以当证据。"
曾经的受害者说:"我被家暴三十年,第一次发现,废墟也可以当避风港。"
声音一圈圈扩散,被樟叶接住,又被风传得很远,像给世界留下一条会生长的回声。
傍晚,宾客们陆续离开,营地却并未安静。樟树下,仍坐着两名志愿者——娟姐和小海。他们并肩坐着,拐杖放在一旁,纸飞机放在膝上,手指相扣,像给一段旧记忆,盖上一条会生长的被子。娟姐轻声说:
"废墟不是终点,是起点;
樟荫不是终点,是起点;
爱情不是终点,是起点;
我们——
也当起点。"
小海点头,声音轻却亮:
"起点在今天,也在明天;
起点在废墟,也在樟荫;
起点在证据,也在爱情;
我们——
也当证据。"
夜里,营地熄灯,却并未黑暗。母樟树上的太阳能灯,仍在闪烁,像一颗永不降落的星。娟姐躺在帐篷里,手指触碰帐篷顶——透明帆布,能看见樟叶在风里翻动,像给黑夜铺上一层会呼吸的纱。她轻声说:
"废墟婚礼,不是结束,是开始;
樟树成荫,不是结束,是开始;
爱情作证,不是结束,是开始;
我们——
也当开始。"
风掠过树梢,像回答,也像告别:
"开始在今天,也在明天;
开始在废墟,也在樟荫;
开始在证据,也在爱情;
开始——
也当不再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