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的阳光被厚重的云层过滤得有些稀薄，赖馨得趿拉着人字拖，踩着公寓楼前坑洼的水泥地，影子在脚底下拖得老长。排练室里的闷热和汗味还黏在皮肤上，让她烦躁。她抓了抓后颈被汗水浸湿的发尾，目光扫过街角那家闪着红蓝霓虹灯招牌的24小时便利店。
“我去便利店一趟。”她头也没回，声音带着排练后的疲惫和惯常的不耐烦，像是对着空气宣布。
便利店的玻璃门滑开，冷气混着关东煮和烤肠的油腻香气扑面而来。赖馨得皱着眉绕过热气腾腾的熟食区，径直走向冷藏柜。冰凉的玻璃柜门拉开，冷气激得她一哆嗦。里面花花绿绿塞满了各种饮料。她手指在一排排酸奶、果汁、碳酸饮料上划过，最终停在几罐印着卡通奶牛、包装花里胡哨的铝罐上。
“买什么好呢？”她低声嘟囔，指尖在冰凉的罐身上点了点，“买点奶啤。” 她记得上次谁提过一嘴，说这玩意儿带点气泡又没那么甜。她随手抓起两罐，冰冷的触感渗进掌心。铝罐碰撞发出轻微的声响。
直起身，目光不经意扫过收银台旁边挂着的、正在静音播放的小电视。屏幕上正重播着一个音乐综艺片段，灯光闪烁，台下观众挥舞着荧光棒。镜头扫过台上的一支乐队，主唱正对着麦克风嘶吼，鼓手甩着长发，吉他手和贝斯手在舞台两侧蹦跳。
赖馨得的脚步顿住了。她眯起眼，盯着屏幕上那个蹦跳的、穿着亮片背心和破洞牛仔裤的吉他手。那张熟悉的、总是带着开朗笑容的脸，在晃动的舞台灯光下显得有些失真。
“前段时间参加综艺节目的乐队？” 她嗤笑一声，声音不大，带着点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意味。她移开视线，不再看那无声喧嚣的画面，转身走向便当货架。
就在她低头挑选着冷藏柜里那些塑料盒包装的、看起来都差不多的便当时，便利店门口的风铃“叮咚”响了一声。两个身影走了进来。
“随便买两盒便当就得了吧，”一个清脆爽朗的声音响起，带着点漫不经心，“饿死了，懒得等外卖。” 是梅川梨衣。她穿着宽松的T恤和牛仔短裤，头发随意扎着，脸上带着排练后的潮红，正一边说一边朝冷藏柜这边走。
“嗯。” 旁边传来方优灵低低的应和声，她穿着简单的棉布连衣裙，跟在梨衣身后，脚步有些轻飘，眼神习惯性地扫视着货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再买点话梅。” 她的声音很轻，像是自言自语。
梨衣和方优灵径直走向冷藏柜，停在离赖馨得只隔了两个货架的位置。她们的目光都落在花花绿绿的便当盒上，完全没注意到旁边那个正背对着她们、低头研究奶啤罐子上小字的、穿着荧光橙人字拖的熟悉身影。
赖馨得拿着两罐奶啤，身体几不可察地往旁边阴影里挪了半步，侧过身，用高大的冷柜挡住了自己大半身形。她没回头，也没出声，只是微微低着头，帽檐的阴影遮住了她大半张脸。耳朵却竖了起来。
梨衣动作利落地拉开冷藏柜门，冷气涌出。“这个？还是这个？”她拿起两盒不同的便当，在方优灵眼前晃了晃，语气随意，“看着都差不多。”
方优灵的目光在两盒便当上快速扫过，没什么焦距，最后只是含糊地点头：“都行…你定吧。” 她的视线已经转向了旁边的零食货架，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裙边。
“那就这个牛肉的。”梨衣利落地做了决定，把一盒便当塞进方优灵手里，自己又拿了一盒。“话梅…”她拉着方优灵走向糖果零食区，“要哪种？陈皮梅？还是甘草的？”
“甘草的吧…酸一点。”方优灵的声音依旧很轻。
两人在零食货架前短暂停留，梨衣拿起一包话梅扔进购物篮。她们转身朝收银台走去，一边走梨衣一边还在说着排练的某个细节，方优灵偶尔低声应和两句。
赖馨得依旧靠在冷柜旁，手里的两罐奶啤被握得温热了些。她看着梨衣和方优灵走向收银台的背影，看着梨衣利落地扫码付钱，看着方优灵低着头小口咬着刚拆开的话梅袋子，两人推开门走了出去，风铃再次“叮咚”作响。
便利店里只剩下收银员敲击键盘的声音和冷柜低沉的嗡鸣。
赖馨得这才直起身，帽檐下的嘴角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她走到收银台，把两罐奶啤和随手拿的一包烟“啪”地放在台面上。
“结账。” 声音带着点刚睡醒的沙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