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夜已深，灯市未散。 听雪轩的门扉刚阖，便听见巷口更鼓敲过三更。 沈昭却未急着点灯，只将那盏并蒂莲灯轻轻搁在廊下， 灯芯被风拂得摇曳，像一朵不肯睡的莲。
二 云黎跟在他身后，指尖还残留糖瓜的黏甜。 她低头解狐面具，发间玉簪随动作轻晃， 簪尾一缕流苏，扫过沈昭的手背，痒进心底。 他忽然伸手，握住那缕流苏，也握住她腕骨，声音低哑： “先进去，外面风大。”
三 门内，廊灯未点，只借窗外灯市余光。 两人影子交叠在壁，像一幅被水洇湿的剪影。 沈昭背手关门，门闩“咔嗒”落锁， 那声脆响，仿佛把喧嚣与风雪一并关在门外， 只留下一盏莲灯，一点微火，一个终于只属于他们的夜。
四 云黎走到案前，想倒一盏温茶， 指尖刚触壶壁，腰便被一条手臂圈住。 沈昭的下巴搁在她肩窝，呼吸滚烫，带着夜市寒凉的余味。 “糖瓜甜吗？”他问，唇几乎贴上她耳垂。 “甜。”她笑，声音却轻颤，“你要尝？”
五 他却低笑，掌心贴上她下颌，将人轻转过来， 额头相抵，声音哑得不成调： “要尝，可我不想吃糖。” 话音落，唇已覆下—— 不是浅尝，不是试探，是带着夜市烟火与一路风雪的热烈， 像要把分别三个月的思念，一次性补齐。
六 云黎指尖还沾着糖霜，无意识抓住他衣襟， 指节收紧，像抓住一块浮木。 沈昭的掌心，托在她后颈，指腹摩挲发间， 每一下，都像在确认：真的在，真的回来了。
七 莲灯在廊下，被风推得轻晃， 灯壁“昭昭明明，黎黎安安”八字， 一摇一摇，像在为谁打拍子。 屋内，唇齿交缠，呼吸滚烫， 那盏灯，成了唯一见证。
八 良久，沈昭微微松开，额仍抵着她， 鼻尖相触，呼吸交缠，声音低哑，却带着笑： “糖果然甜，但不如你。” 云黎眼尾发红，却故意咬他下唇，声音含糊： “再尝，要收利息。”
九 他笑，胸腔震动，像雪原上擂动的鼓。 下一瞬，人已被打横抱起，莲灯在廊下晃得更急。 穿过回廊，步入内室， 帐钩被风带起，发出一声轻响， 像月下琴弦，被谁拨了一下。
十 沈昭将她放于榻上，自己却半跪榻前， 掌心覆在她手背，十指相扣，声音低哑，却郑重： “阿黎，我欠你一场及笄礼，欠你一场花灯夜， 欠你——一个不必再分离的余生。” 云黎心口发烫，指尖划过他眉骨，声音轻却笃定： “余生太长，我只索一个今晚， 今晚，你归我，不归风雪，不归沙场。”
十一 他低头，吻落在她眉心，鼻尖，唇角， 每一下，都像在签一份无声契约。 衣带被风带起，又落下， 莲灯的光，透过窗棂，在壁上投出两道人影， 影影绰绰，却渐渐重叠， 像两株被风吹弯的树，终于交枝而生。
十二 更鼓四响，灯市熄了，莲灯也燃到尽头， 最后一缕光，跳在两人交叠的指尖，像不肯睡的星。 云黎在他怀里，声音带着倦意，却含笑： “沈昭，花灯下的吻，我收下了。” “利息呢？” “利息是——” 她抬头，唇贴在他耳际，声音轻得像梦： “一辈子，只准亲我一个人。”
十三 男人低笑，掌心贴在她后颈，声音哑得不成调： “好，一辈子。” “若违？” “违一次，罚我背你绕城三圈， 再亲你三次，直到你笑为止。”
十四 莲灯“啪”地轻响，灯芯尽灭， 室内沉入黑暗，却沉入更柔软的相拥。 窗外，夜风掠过灯市残骸， 却再吹不进这方小小天地。 ——花灯下的吻，灭了灯，却亮了余生。
十五 次日清晨，听雪轩门外， 那盏燃尽的莲灯，被并排摆在一起的两只狐面具轻覆， 像一场夜市刚散，又像一场余生刚启。 而廊下，更鼓未响，风却先送来一句低笑： “利息，现在开始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