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回京第三日，太后口谕：解除宵禁一夜，准百姓庆“昭武大捷”。 酉时方至，朱雀大街十里灯市次第亮起，千盏琉璃、万点星灯，映得残雪如昼。 御旨说得明白——“与民同乐”，却未说：同乐之人，是刚从战场卸甲的两位主帅。
二 沈昭与云黎，被“请”进一辆青帷小车。 车出宫巷，帘外已闻鼓乐，帘内却静得能听见彼此心跳。 云黎掀一角帘，灯影跳入，在她睫上碎成金粉；沈昭侧目，眼底盛着那抹光，像盛着一盅将倾未倾的酒。
三 车到御街口，内侍低唱：“请二位，下车游市。” 帘布一掀，人声如潮，灯浪如海。 他们踏下第一块青石板，便像踏进了另一个—— 没有刀光、没有号角，只有烟火与笑声的尘世。
四 云黎先停步，望见一盏走马灯—— 灯壁绘着雁回谷雪景：飞雪、赤旗、挽弓的绯影。 她怔了怔，沈昭已付铜钱，将灯递到她手里。 “画得不像。”他说，却耳尖微红，“没有你万分之一好看。”
五 再走数步，是糖瓜摊。 小贩识趣，递上两枝并蒂糖瓜，笑说： “将军与姑娘，尝个甜头，长长久久。” 云黎咬住一半，另一半被沈昭就唇夺去。 糖汁化在舌尖，甜得她眯起眼，也甜得他心底发软。
六 鼓声骤起，夜市最热闹的“猜灯谜”开场。 摊主高声念： “去时雪冷，归时春生——打一人名。” 云黎挑眉，还未开口，沈昭已朗声答：“云黎。” 摊主大笑，送上一盏并蒂莲灯，灯心写着： 【昭昭明明，黎黎安安】
七 灯柄交接，十指相碰，热度在指尖交换。 人潮涌来，沈昭顺势揽住她肩，把人护在怀里， 面具摊前，他取一只白狐面具覆在她面上， 自己戴了青狼，一狐一狼，相对而笑。 ——前世深宫锁钥，今生闹市并肩， 终于，无人再能阻隔他们呼吸相闻。
八 桥头，烟火升空。 第一朵金菊炸开时，沈昭忽然俯身，唇贴在她耳际， 声音被爆竹掩住，却烫在她血脉： “阿黎，补一场及笄礼，可好？” 云黎怔住，还未回神，他已取下发间玉簪， 穿过她半散的发髻，轻轻一挽—— 玉簪落定，像把岁月也一并挽住。
九 烟火落，余烬如雪。 云黎抬手，触到发间微凉的玉，眼眶发热， 却笑得比烟火还亮：“礼成，然后呢？” 沈昭摘下面具，眼底映着碎火，也映着她： “然后——娶你回家。”
十 长街尽头，是护城河。 河面漂着万盏莲花灯，灯火随风，像流动的星。 沈昭蹲下，将手里的并蒂莲灯放于水面， 轻推，灯便载着那八个字，飘向远方。 云黎同步放灯，两盏灯相偎，一闪一闪， 像把“昭昭明明，黎黎安安”写在水上，写进风里。
十一 更鼓响起，夜市将散。 两人仍十指相扣，慢慢往回走。 身后，灯火一盏盏灭，人声渐远， 他们却谁也没回头—— 因为前方，是听雪轩，是归途，是即将点亮的洞房花烛； 因为彼此掌心，早已提着一盏永不熄灭的长灯。
十二 走到巷口，沈昭忽然停下，背对她蹲下： “上来，我背你。” 云黎失笑，却乖乖趴上去， 狐面具挂在他胸前，一下一下轻晃。 背不宽，却挡尽人间风雪； 脚步不快，却走得她心跳如鼓。
十三 听雪轩门前，他放她落地，却未松手。 门廊下，那盏兔儿灯仍在轻晃， 灯壁小字，被夜风揉得沙沙作响： 【去时雪冷，归时春生】 沈昭低头，吻落在她额心： “春已生，你归我，剩下的路——” “一起回家。”
十四 门阖上，夜市灯火，彻底熄了。 却有两盏灯，在彼此心里亮起—— 一盏，叫“昭”； 一盏，叫“黎”； 长明，不灭，不歇。
十五 第二日，京都传唱： “昨夜灯市，有人看见昭武将军背着副帅， 背上的狐面具，笑得比灯还亮。” ——没有人知道，那一夜， 他们放走的，不只是两盏并蒂莲灯， 还有一段，终于得以圆满的—— 前世与今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