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凯旋的号角从北门一直吹到朱雀大街。 残雪未消，晨雾初散，乌骓踏破凝霜，铁甲映着第一缕朝阳，像一条游动的金线。 沈昭勒马于城门百步外，忽地抬手—— 身后千军齐止，鼓声、蹄声、呼吸声，一并沉入寂静。
二 城门洞开，却不见文武百官。 只有一道绯影，立于吊桥尽头，晨风掀起她狐氅下摆，像一瓣不肯落地的榴花。 云黎。 她未着朝服，只穿猎装，背手而立，仿佛只是来迎一位迟归的故人。
三 两人隔着百步相望。 雾色在彼此之间浮动，将身后万千喧嚣都隔成背景。 沈昭翻身下马，步行向前，一步，一步， 铁甲铿锵，却踏得极轻，像是怕惊破一场晨梦。
四 十步之外，他停住，单膝点地，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地落在石板上： “副帅云黎，末将沈昭，” “幸不辱命，生擒狄王，凯旋归朝。” 话落，他抬眼，眸里映着朝阳，也映着她。
五 云黎背在身后的手，终于松开—— 那是一盏小小兔儿灯，灯壁写着两行小字： 【去时雪冷，归时春生】 她俯身，将灯递到他面前，声音轻得像雾： “接灯，接春，也——接我。”
六 沈昭双手接过，指尖触到灯柄上残留的体温， 胸口像被什么轻轻撞了一下，酸胀得发疼。 他起身，兔儿灯提在左手，右手伸向她的掌心， 十指相扣，温度交融，像把三个月的风雪与思念，一并补齐。
七 身后千军，此刻才齐声高呼： “凯旋！凯旋！” 呼声震得吊桥微微颤动，却再无人上前。 ——这是属于主帅与副帅的凯旋礼， 也是属于沈昭与云黎的，私定终章。
八 百姓蜂拥而出，却在十步外自发停住， 有人认出那盏兔儿灯，小声道： “是小年那盏！将军带回来了！” 于是，人潮静了，目光齐聚， 仿佛在看一场盛大的民间婚仪。
九 沈昭提灯，与她并肩，一步步走进城门。 晨光照在两人交握的手，也照在灯壁的小字， 像把“春生”二字，拓在每一个人的眼底。 从此，京城百姓口耳相传： “昭武将军回京那一刻，提着一盏兔儿灯， 灯里坐着整个春天。”
十 穿过城门洞，便是朱雀大街。 街心，不知何时摆起一座简易喜棚—— 寡妇们自发结彩，稚子们撒着花瓣， 老兵们列队，以戟为拱，等候他们穿过。 云黎愣住，沈昭却笑，牵紧她，步入花雨。
十一 花瓣落在发顶，落在肩头，也落在交握的指尖。 沈昭忽然俯身，唇贴在她耳际，声音低哑： “阿黎，我回来了，也回来娶你。” 云黎眼尾发红，却笑得比花还亮： “好，我让你娶，让整个京城做见证。”
十二 花雨尽头，是一架高过丈的“凯旋门”—— 竹竿为骨，红绸为花，正中悬着一块木匾： 【昭黎归】 老兵们齐声高喝： “请主帅，副帅，跨火盆，踏红毡——” 火盆火焰跳跃，红毡铺向远方， 像一条通往余生的路。
十三 沈昭先跨，回身伸臂，将云黎抱过火盆。 掌声、呼声、笑声，轰然炸开， 却再无人觉得僭越—— 凯旋之日，主帅抱得副帅， 天经地义，民心所向。
十四 火盆之后，是十里长街。 百姓夹道，花灯未撤，新灯又挂， 一眼望去，如星河坠地。 沈昭牵着她，提灯而行， 每走一步，便有人高呼： “昭武将军，娶副帅回家！” 呼声此起彼伏，像浪潮， 推着他们，涌向喜棚，涌向未来。
十五 长街尽头，听雪轩的匾额已悬灯结彩。 沈昭停步，回身，将那盏兔儿灯，挂在轩前檐角。 灯随风轻晃，灯壁小字，在夕阳里闪闪发亮： 【去时雪冷，归时春生】 他转身，朝她伸出手，掌心向上： “春已生，家已归，” “接下来，该生你了。” 云黎笑，将手放入他掌心， 十指相扣，像扣住一生的答案。 ——回京那一刻， 是凯旋，也是归家； 是万人中央，也是两人成双； 是故事的高潮，也是余生的序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