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第三日后,卯时未至,京城南城门雾色未散。 吊桥吱呀放下,一队轻骑飞驰而出,为首那人绯袍银甲,背插“云”字旗—— 云黎率后军三千,押运粮车,奔赴北疆。
二 晨风卷动她鬓边碎发,也卷动她怀里的那枚铜钱。 她并未急驰,反在吊桥外勒马,回眸—— 晨雾深处,官道尽头,有尚未散尽的夜霾, 也有她约定的“三十里”。
三 忽有铁蹄声,自远而近,踏破晨雾。 乌骓如墨,雪甲如月,一马当先, 马背那人玄甲未卸,肩披晨露,像从夜霾里劈出的光—— 沈昭。
四 他提前一夜返程,率前锋轻骑,昼夜疾驰三百里, 只为在城门外,赴她“三十里”之约。 雾色在他身后退散,像被他的马蹄踏碎, 也踏碎了她三日来,所有伪装的镇定。
五 两骑相距十步,同时勒马。 晨风忽止,雾声可闻。 云黎张了张口,未及出声,沈昭已翻身下马, 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她马前。
六 她也被本能驱使,跃下马背。 下一瞬,便被拥进一个满是风露与铁甲寒气的怀抱。 额头撞在他锁骨,发出极轻的“咚”, 像更鼓敲在心上,震得眼眶发热。
七 沈昭的掌心,扣在她后背,力道重得像要把她嵌进骨血, 声音却低哑,带着连夜疾驰的疲惫: “我来了,提前……不犯规吧?” 云黎摇头,鼻尖蹭过他甲胄,声音哽咽却带笑: “犯规,也允你。”
八 晨雾围拢,三千后军自觉背过身, 粮车辕门半掩,给这对主帅留出一片无人之境。 云黎埋首在他颈侧,闻到风露、铁锈,以及熟悉的薄荷味, 悬了三日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归位。
九 沈昭低头,唇贴在她耳际,声音极轻: “铜钱,还我。” 云黎失笑,从怀里掏出那枚被体温熨热的同心结铜钱, 放进他掌心。 男人却握紧,连同她的手,一并包进指间: “暖够了,该我暖你了。”
十 他忽然打横抱起她,转了一圈。 绯袍飞扬,像一朵绽在晨雾里的石榴花, 银甲映光,像流动的月。 云黎惊呼,又笑,指尖抓住他肩甲, “沈昭!众目睽睽!” “众目睽睽,才要让他们知道——” “你是我妻。”
十一 一圈停罢,他放她落地,却仍不肯松手, 额头抵着她眉心,呼吸交缠。 “雁回谷外,三十里,我做到了。” “接下来,换你与我并肩。” 云黎抬眼,眸里映着他,也映着晨光, “好,并肩,直到边关,直到天下太平,直到——” “合棺同枕。”
十二 他笑,声音低哑,却像宣誓: “合棺之前,先合卺。” “等我凯旋,等我娶你。”
十三 雾散,日升。 两骑并辔,一黑一白,率三千后军,缓缓启程。 晨光照在并肩的背影,像给两人镀上一层金边, 也照在城门口,那对被晨露打湿的脚印—— 脚印相依,像刻在地上的誓言, 任风雪再大,也抹不平。
十四 乌骓偶尔偏头,蹭雪骓的颈, 像确认彼此的存在。 马背上的两人,十指相扣,掌心温度交融, 谁也没再说话,却谁也没再松手。
十五 城门口渐远,晨雾彻底散去, 前方,是千里雁回谷,是二十万敌军, 也是他们—— 共同的战场,共同的归期, 以及,共同的家国与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