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京城夜漏未尽，残更三点。 北风卷着碎雪，像无数细小的刀，刮过城堞。 乌骓与雪骓并立丹墀下，铁甲映着宫灯，寒光一片。
二 出征旨意来得急—— “即日点兵，卯时出城，不得延误。” 百姓尚在梦中，北疆铁骑已悄然集结， 玄色旗面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像黑鹰振翅。
三 听雪轩灯火通明，最后一盏迟迟未熄。 云黎俯身案前，以朱笔勾画粮道路线， 额前碎发被灯火烤得微卷，却无暇去拂。 沈昭推门而入，甲胄未卸，怀里抱着一只小小木匣。
四 “半个时辰后，我先率前锋开拔。” 他声音低哑，却稳得像磐石。 云黎笔下一顿，墨汁晕开，像黑夜突然溅进心里。 她抬眸，眼底血丝未退，却先弯了唇： “好，我押后军，三日后追上。”
五 沈昭却摇头，将木匣递给她—— 里头是一副小小银甲，护心镜不足巴掌大，刻着“黎”字。 “你留在京。” 他开口，像把刀，劈开她所有预设。 “北疆我去，京城需要你。”
六 云黎怔住，随即明白—— 京中尚有萧御虎视，粮道需人坐镇，女学未立，后防不稳。 他要她守后方，也要她安危难测的京城。 可明白归明白，心里还是泛起第一阵空落。
七 她深吸口气，逼自己冷静： “理由充分，但我不接受。” 沈昭蹙眉，声音放软，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阿黎，京畿才是最大的战场。” “而我，不想你再次涉险。”
八 灯火跳动，映出她眼底倔强的光。 “沈昭，我前世错过你的战场，今生不想再错过第二次。” 她抬手，指尖点在他心口， “你守北疆，我守你；你守天下，我守天下——” “但我要与你并肩，不是遥遥相望。”
九 男人沉默，掌心覆在她手背，指节收紧，像要把她捏进骨血。 半晌，他低叹，像妥协，又像庆幸： “好，并肩。” 却补了一句，“但后军必须距我三十里，让我看得见你。”
十 乌骓在阶下喷鼻，似在催促。 沈昭低头，吻落在她额心，极轻，极烫： “等我先破敌前锋，再迎你入雁回谷。” 云黎笑，眼眶却发红： “破不了，我替你破；回不来，我踏平北狄也要把你挖出来。”
十一 他笑，声音低哑，却带着少年般的朗阔： “一言为定。”
十二 宫门开，铁骑出。 沈昭翻身上马，回身望她—— 灯火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像一条不肯断的线。 他忽然抬手，将颈间那枚“铜钱同心结”抛给她—— “替我暖着，凯旋还我。”
十三 云黎接住，指腹摩挲那枚已被他体温熨热的铜钱，心口滚烫。 她上前一步，声音被风吹得四散，却字字清晰： “沈昭，你若敢失约，我便嫁给别人，让你做鬼也吃醋！” 男人大笑，勒马转身，铁甲铿锵： “失约？我舍不得！”
十四 铁骑开拔，雪尘滚滚，像一条黑龙，蜿蜒出城。 云黎立于高阶，手握铜钱，指节泛白，却再没追一步。 她知道，再追，便是拖累； 她更知道，三日后，她会带着后军，踏着他的脚印， 去赴这场千里之约。
十五 更鼓五声，铁骑最后一骑消失在官道尽头。 雪尘落下，宫门缓缓闭合，像把黑夜重新缝合。 云黎转身，走向灯火深处—— 不是回闺房，而是回书房， 她要以京畿为棋盘，以天下为棋局， 替他守住后方，也替他， 守住归来之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