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春雪初霁,听雪轩的檐角滴水未停,便已有早莺啄窗。 沈昭的伤情已大好,医官允他伏案,却限定“不可超过一个时辰”。 云黎便抬了张小案,紧挨他书桌,摆上北疆送来的账册, ——名为监督,实为并肩。
二 阳光透窗,落在两人之间,像一条懒洋洋的金线。 沈昭批军报,笔锋峻拔; 云黎核账册,算盘珠子噼啪作响。 一室只闻落笔与算珠声,偶尔夹杂书页翻动,竟出奇地和谐。
三 批到烦处,沈昭眉心紧蹙,指节轻敲案面。 云黎听见,便从算盘旁拈起一颗桂花糖,隔空抛去。 糖粒精准落在他砚台边,溅起小小墨点。 男人怔了瞬,抬眼,她正单手托腮,冲他挑眉: “甜一下,就不烦了。”
四 沈昭失笑,拾起糖含了,墨汁未干,便在军报边角画下一朵小桂花。 花瓣歪歪扭扭,却紧挨着“云”字落款。 ——那是他独有的“批注”,只在她面前用。
五 午后,春风犯困。 云黎算到一半,眼皮打架,脑袋一点一点。 沈昭侧目,放轻动作,将臂弯悄悄递过去—— 她恰好枕个正着,呼吸均匀,睫毛在日光下投出小扇子阴影。
六 男人便维持这个姿势,单手批折,字迹丝毫未乱。 只是笔下内容,从“北疆粮饷”变成了: 【春和景明,黎卿在侧,乱臣贼子,皆可暂忘。】 墨迹未干,他低首,在她发顶落下一吻,轻得像尘埃。
七 云黎醒来,已是一刻钟后。 她抬头,撞进他带笑的眸,才知自己枕了人家半臂,袖口已皱。 “怎么不叫醒我?” “舍不得。” 三个字,被他说得极轻,却极重,落在她心湖,泛起涟漪。
八 她索性装睡,又重新枕回他臂弯,指尖却悄悄爬上他手背, 一笔一划,写:【偷得浮生半日闲】 沈昭任由她写,却在末尾添了半句:【闲里有你,便是余生】 指腹相贴,温度交融,墨迹未干,心意已明。
九 傍晚,云府管家送膳。 推门,便见两道身影并肩俯案—— 男子高冠束发,女子鬓云半偏,共执一管笔,在一张宣纸上描描画画。 宣纸上,是北疆与京畿合绘的新图:官道、女学、互市,一笔一划,并肩而书。 管家悄然退下,不敢惊扰这一室静好的烟火。
十 灯初上,云黎伸腰,忽见窗外新芽,便拉沈昭去看。 窗棂半开,夜风带凉,她打了个喷嚏。 沈昭自然而然,将她裹进自己外袍,下颌抵在她发顶,声音低哑: “风冷,站我怀里。”
十一 她笑,却故意往后靠,将整个重量都交给他。 男人便稳稳接住,双臂环住她,像环住一整片江山。 “沈昭,”她轻声道,“等成婚了,我们日日如此,可好?” “好。” “会不会腻?” “不会。” “为何?” “因为,”他吻了吻她耳尖,“每一日,你都是新的你。”
十二 夜深,书房的灯终于熄灭。 两人并肩而出,影子在廊下连成一片,像一幅剪不断的连体纸。 北疆的兵书,江南的账册,都被留在案上, 而案角,一朵小桂花静静躺着—— 那是白日里,他画给她的, 墨迹已干,香气犹存, 像一段无声的承诺—— 余生,并肩,同室,同裳,同看山河,同守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