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中毒后第三日,沈昭余毒清,伤未愈,被医官勒令静养。 晨起雪晴,阳光落进听雪轩,照得案上铜镜生辉。 云黎端水入室,便见男人披发坐榻,墨发及腰,发尾犹湿,水滴沿锁骨滑进衣襟,晕出深色。
二 她脚步一顿,耳根微热—— 平日束甲戴盔,不曾见他散发,原来这般…… 野性与温润并存,像未出鞘的剑,也像静待春归的松。
三 沈昭抬眸,镜里映出她呆愣模样,低笑: “怎么,不认得了?” 声音带着晨起的哑,像砂纸磨过云黎心口,泛起酥麻。 她回神,把铜盆放案上,故意板脸: “医官说,伤臂忌用力,我替你束发。”
四 男人自然求之不得,却怕她累,谦让一句: “劳烦。” 云黎轻哼,指尖已穿过他发间,触感冰凉顺滑,像握住一匹上好墨缎。 她心跳乱了一拍,面上却不动声色,执梳,自额前缓缓梳下。
五 【彩蛋·少年束发】 ——宣和三十六年,北疆。 十七岁的沈昭,蹲在营火旁,以匕首割断过长的发。 刀锋冷,手却笨,割得参差不齐,像被狼啃过。 他望着京城方向,想象有一双温柔的手,能替他理好这满头乱发, 然后,他就可以堂堂正正地站在她面前,说: “我回来了。”
六 回忆被云黎的声音打断: “头别低,再低发要掉进水里。” 沈昭回神,唇角上扬,依言微仰颈, 露出线条利利的下颌,与突起的喉结。 云黎指尖不经意掠过那处,男人滚了滚喉结,镜里耳尖瞬间红透。
七 束发带是她昨日现绣的—— 月白锦底,折枝桂花,花心以金线点蕊, 针脚歪歪扭扭,却细密认真。 沈昭指腹抚过那朵小桂,声音低哑: “绣了多久?” “半日。” “以后……能再给我绣吗?” “看你表现。” 她故意凶巴巴,却被他镜中灼灼目光烫得心口一酥。
八 发束好,高冠未戴,只以丝带轻缠, 墨发规整地堆在玉冠下,衬得男人眉眼愈发深邃。 云黎左右端详,像欣赏一件刚完工的瓷器, 最后,指尖轻点他眉心,满意评价: “这样才对,俊得不像话。”
九 沈昭握住她腕,指腹摩挲那因刺绣被针扎出的红痕, 低头,唇轻轻落在最细小的针眼上, 像落下一个无声的吻,也像一句无声的谢。 “云黎,”他声音哑得不成调,“以后,每日都替我束发,可好?”
十 她心口发烫,却故意别过脸: “好啊,束到你看腻为止。” “不会腻。” 他笑,掌心贴在她后颈,额头相抵, 呼吸交缠,声音低而郑重, “一辈子,也不够腻。”
十一 窗外,雪霁云开,一缕阳光穿过檐角,落在两人交叠的身影上, 像给这个清晨,镀上一层温柔的金。 镜中,男人高冠束发,俊美无俦; 镜外,少女指尖发红,却笑得比阳光还亮。 ——束发,束的是青丝,也是余生; 理的是鬓角,也是心事。
十二 从这一日起,北疆大营流传一句悄悄话: 【将军的冠,是姑娘束的; 将军的发,是姑娘理的; 将军的人,是姑娘的。】 而听雪轩内,每晨亮起的第一盏灯, 总是并排着两道影子—— 一道俯身,一道仰头; 一道束发,一道含笑; 把平凡的日子,过成最动人的情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