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卷：喋血黄沙 第142章：黑水河盟
暮色像块浸透了墨汁的绒布，缓缓盖在黑水河上。孟露桥一行人沿着河岸往芦苇荡深处走，脚下的淤泥发出 “咕叽” 的轻响，混着远处隐约的号角声，像支诡异的序曲。纤云已经能自己走路了，却还是紧紧攥着孟露桥的衣角，藕荷色裙摆上沾着的泥浆与她干净的脸颊形成鲜明对比。
“前面有火光！” 韦小月突然指着芦苇丛深处，红裙在暮色中像团跳动的火焰，“是七爷他们！”
众人加快脚步，果然在一片开阔的河滩上看到了熟悉的身影。柳七爷正蹲在篝火旁擦弯刀，银质的刀鞘在火光下泛着冷光，他身边围着十几个商队伙计，个个手里都握着家伙，神情警惕。耶律闻笛则独自站在河边，银灰色的披风被晚风吹得鼓起，手里还攥着那支刻着雪柳的银簪，侧脸在火光中显得格外苍白。
“孟公子！” 柳七爷看到他们，眼睛一亮，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差点带翻身边的酒坛，“可算把你们盼来了！” 他上下打量着众人，目光在欧阳楚月的伤腿和李暗香的胳膊上顿了顿，眉头皱了起来，“看来在祭天台没少受罪。”
“七爷这边怎么样？” 孟露桥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水囊，灌了一大口，甘甜的泉水滑过喉咙，驱散了些许疲惫，“雪狼卫没追来？”
“追了，被我们引到上游的乱石滩了。” 柳七爷咧嘴一笑，露出颗金牙，烟袋锅在篝火上烫了烫，“不过不是什么好消息 —— 幽冥教的人已经过了黑水河，就在下游的‘鬼见愁’滩扎营，少说有三百号人，个个背着毒蛊罐，看着就瘆人。”
“三百人？” 唐豹刚把欧阳楚月放在铺着毡布的石头上，闻言猛地回头，双镖在掌心转了个圈，“他们来得这么快？”
“金雪柳早就和他们勾搭上了。” 耶律闻笛转过身，声音带着种刚哭过的沙哑，银簪在她指间转了个圈，“我派去的探子说，昨天夜里，金雪柳和幽冥教教主‘血罗刹’在断雪城的城主府会面，歃血为盟，约定先联手拿下流沙国皇室，再分兵攻打中原。”
“血罗刹？” 宁若雪的眉头皱了起来，白衣在火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是不是那个练‘吸星大法’的魔头？据说他能吸人内力，手段极其残忍。”
“就是他。” 柳七爷往火堆里添了根枯枝，火星溅起半尺高，“二十年前在中原武林兴风作浪，被少林、武当联手追杀，没想到躲到流沙国来了。这下麻烦了，幽影楼的影卫加上幽冥教的毒蛊，咱们这点人手怕是不够看。”
众人一时沉默，只有篝火噼啪作响，和黑水河的浪涛声交织在一起。韦小月偷偷往嘴里塞了块干粮，被李暗香轻轻拍了下手背，只好吐了吐舌头，把剩下的半块递给纤云。
“怕什么。” 孟露桥忽然笑了，长笛在指尖转了个圈，月光透过芦苇的缝隙洒在他脸上，映出眼底的从容，“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们有三百人，咱们有五行阵；他们有毒蛊，若雪懂医理，暗香认识流沙国草药，总能找到破解之法。”
他走到耶律闻笛身边，指着她手里的银簪：“这支簪子，金雪柳认得？”
耶律闻笛点点头，指尖摩挲着簪头的雪柳花纹：“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她说这是当年金雪柳的母亲亲手刻的，本想让我们当姐妹信物……”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都怪我，如果当年我没告诉父亲那些话……”
“不关你的事。” 孟露桥打断她，语气坚定，“当年的事错综复杂，金雪柳把仇恨都算在你头上，不过是找个发泄的借口。再说，现在不是追究过去的时候，咱们得想办法阻止他们的联盟。”
“怎么阻止？” 欧阳楚月忍着腿疼，墨绿劲装的袖口被她攥得发白，“他们人多势众，又占据地利，硬拼就是送死。”
“硬拼当然不行。” 孟露桥蹲下身，用树枝在地上画着黑水河的地形，“鬼见愁滩的下游有处浅滩，水流湍急，水下全是暗礁。咱们可以在那里设伏，先毁掉他们的毒蛊罐，再用火攻……”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阵 “叮叮当当” 的声响打断。宋三抱着个酒坛，摇摇晃晃地从芦苇丛里钻出来，怀里还揣着个油纸包，里面是些卤牛肉。“哎哟喂，可算找到你们了！” 他把酒坛往地上一放，发出 “哐当” 一声，“刚才在下游看到幽冥教的人，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差点没把我这小心脏吓出来。”
他给每个人都倒了碗酒，酒液在粗陶碗里晃出金色的涟漪。轮到孟露桥时，他忽然挤眉弄眼地笑：“孟公子，老宋我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 你这‘桃花阵’可真是厉害，不仅有宁姑娘这样的智囊，李姑娘这样的侠女，连公主殿下都围着你转，不如趁这阵仗，把喜事办了？我看宁姑娘对你……”
“宋三！” 李暗香刚想打断他，却被孟露桥拦住了。
孟露桥端起酒碗，目光转向宁若雪。她正低头拨弄着篝火，侧脸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柔和，长长的睫毛像两把小扇子。“若雪。” 他轻声喊道。
宁若雪抬起头，眼里映着跳动的火焰，带着一丝疑惑。
孟露桥举起酒碗，对着她遥遥一敬，声音清晰而坚定：“等尘埃落定，流沙国安定，中原无忧，我必以十里桃花为聘，八抬大轿相迎。”
碗里的酒液晃了晃，映出他认真的眉眼。宁若雪的脸颊瞬间飞起红霞，像染上了胭脂，她没有说话，只是端起自己的酒碗，仰头一饮而尽。酒液顺着她的唇角滑落，滴在白衣上晕开小小的湿痕，她的耳尖却红得像要滴血。
“好！” 柳七爷第一个叫好，狠狠拍了下大腿，“这才像话！孟公子有担当！”
唐豹也跟着起哄，把自己的酒碗和欧阳楚月的碰了碰，惹得她嗔怪地瞪了他一眼，嘴角却忍不住向上扬。韦小月拉着纤云的手，两人笑得像偷到糖的孩子，纤云的脸颊红红的，不知道是因为酒意还是别的。
耶律闻笛看着这一幕，忽然举起自己的酒碗，对着孟露桥和宁若雪遥遥一敬，然后仰头喝干。银簪在她指间轻轻转动，眼神里闪过一丝释然，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
宋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又给众人满上酒：“这杯酒，祝孟公子和宁姑娘好事将近！也祝咱们早日把那些邪魔歪道打跑，回相悦客栈喝庆功酒！”
“回相悦客栈！” 众人齐声喊道，酒碗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在黑水河上回荡。
夜色渐深，篝火越烧越旺，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孟露桥看着身边的伙伴，看着宁若雪微红的脸颊，看着唐豹和欧阳楚月的互动，看着韦小月和纤云的笑脸，忽然觉得心里满满的。
“说正事。” 他放下酒碗，神色恢复了严肃，“柳七爷，你熟悉黑水河的水路，能不能想办法弄到几艘快船？咱们得在幽冥教和幽影楼汇合前，去浅滩布下陷阱。”
“没问题。” 柳七爷拍着胸脯保证，“下游的渔民都欠我人情，别说几艘快船，就是要渔船也能弄来。”
“我和唐兄去探探幽冥教的营寨。” 欧阳楚月忽然开口，墨绿劲装的身影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挺拔，“看看他们的毒蛊罐都放在哪，有没有防备。”
“我也去。” 耶律闻笛站起身，银灰色的披风在夜风中展开，“我认得血罗刹的副将，或许能混进去。”
孟露桥想了想，点头同意：“小心点，天亮前必须回来。若雪，你和暗香、纤云整理草药，特别是解蛊毒的，越多越好。韦小月……”
“我也能帮忙！” 韦小月立刻举手，红裙在火光下跳动，“我可以去附近的村子买些硫磺和硝石，用来做火攻的炸药！”
“好。” 孟露桥笑了笑，“注意安全，让几个商队的伙计跟着你。”
分工完毕，众人各司其职。唐豹背着欧阳楚月，和耶律闻笛一起消失在夜色中；韦小月带着几个伙计，拿着钱袋往附近的村子走去；柳七爷则去联系渔民；宁若雪、李暗香和纤云围坐在篝火旁，打开药箱，开始整理草药。
孟露桥独自站在河边，望着黑水河的浪涛。月光洒在水面上，泛着银色的光，像条铺满碎银的路。他知道，接下来的一战将会异常艰难，幽冥教的毒蛊和幽影楼的影卫都是劲敌，但他心里却充满了信心。
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身后传来脚步声，宁若雪走了过来，手里拿着块干净的布条。“刚才在祭天台被划伤了吧？” 她轻声说，踮起脚尖替他擦拭脸颊上的血痕，指尖的温度透过布条传来，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
“一点小伤，不碍事。” 孟露桥笑了笑，握住她的手，“等这事了了，咱们去江南看桃花，好不好？我听说那里的桃花开得最好，十里八乡都是粉色的。”
宁若雪的脸颊更红了，却还是点了点头，声音轻得像蚊子哼：“好。”
两人并肩站在河边，没有再说话，却能感受到彼此的心跳。黑水河的浪涛拍打着河岸，像是在为他们加油，也像是在预示着即将到来的决战。
远处的芦苇荡里传来夜鸟的啼叫，和隐约的号角声交织在一起。孟露桥知道，平静的日子不会太久，但只要身边有她，有这些伙伴，他就有勇气面对一切。
决战的号角，已经在黑水河的夜色中悄然吹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