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火试炼的消息逐渐传了开来。
六合学院的公告栏前,人头攒动。新贴出的烫金告示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引得学员们议论纷纷。
整个规则大致分为两部分,第一部分是针对各个学院的特点进行考核,由导师们决定进入复赛的学生。
而重头戏在第二部分。
通过专业考核者,可自由组成不超过五人的小队进入九幽玄冥境。此境乃上古战场遗迹,内有残魂、凶兽与失落秘宝。最终以获取的玄冥晶核数量排名,前十名可入圣地雷池修炼三日。
告示一出,学院沸腾。
“九幽玄冥境?那不是传说中封印上古凶兽的异空间吗?”
“听说去年有队伍进去,只撑了半日就捏碎求救符逃出来了……”
议论声中,一道清冷的女声插了进来:“让一让。”
她一袭红衣,手里握着一把灵剑,目光扫过告示,唇角微扬:“有意思。”
灵枢院的观星台上,夜风凛冽。
苏黎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一幅残缺的星图。他的指尖凝聚着光系灵力,一点点补全缺失的星轨。汗水顺着下颌滴落,他却浑然不觉。
“错了。”星衍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天玑与摇光之间,缺了一道‘灵引’。”
苏黎睁开眼,瞳孔中闪过一丝懊恼:“弟子愚钝。”
星衍摇头,银发间的星纹发簪微微闪光:“先天玄灵之体对灵力敏感,但星图推演需‘静’。你太急了。”
他说着,指尖轻点星图。原本紊乱的星轨如被无形之手拨正,缓缓归位。
苏黎凝神细看,忽然福至心灵:“原来如此……星轨并非固定,而是随灵力流动而变!”
星衍眼中闪过赞许:“悟性不错。继续。”
夜色渐深,苏黎却越练越精神。他的星图从残缺到完整,从生涩到流畅。当最后一颗星辰归位时,整幅星图骤然亮起,投射出未来三息的幻象。
一片雷云,一道剑光,还有……一只漆黑的利爪。
苏黎瞳孔骤缩:“这是……”
星衍按住他的肩膀:“用灵力构筑的星图能窥见一些未来的景象,第一次补全星图就能做到这个地步,足以证明你的天赋。”
苏黎看着消散的幻想,若有所思地问星衍,“老师,那星图所见的未来一定会实现吗?”
“当然不是”
星衍很肯定,“星图所示的场景是根据你的灵力和某些不变事物的基础上推演出来的。类似于你跟人对战时,基于对对手了解的预判,运转以星图为基础的秘法,只会让这个结果更快出现而已。”
苏黎有些明白了,“就像‘太阴命轮决’一样,学会了很容易在近战中得到先机。”
“太阴命轮决?”星衍有些心惊,“你知道这个?”
“我哥会。”
苏黎回答得很自然,“他觉得有用,自己学会了之后就教我认识星象,再具体的还没来得及教我。”
他想表达的是,正好苏幕会,有问题他可以回去问他。
但是听在知道苏幕已经献祭的星衍耳朵里,就是他在缅怀苏幕。
星衍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之前只知道你兄长不能修炼,从没听说过他还会‘太阴命轮决’,这种秘法对修习者的悟性要求很高,那他一定很优秀。不过没关系,你兄弟二人一母同胞,他能会,你也可以。”
苏黎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星衍的意思,眨了眨水灵灵的大眼睛后才明白他是以为自己在怀念哥哥。
因着那些不可言说,苏黎选择低头默认,星衍看着更不是滋味。
焚天院的炼器室内,热浪逼人。
封菱歌单膝跪地,焚心剑插在身前,剑身缠绕着赤红火焰。她的手臂上已有数道灼痕,却咬紧牙关不肯松懈。
“朱雀神火不是这么用的。”焚苍抱着胳膊,红发如火焰般张扬,“你把它当普通火系灵力驱使,简直暴殄天物!”
封菱歌抬头,眼中燃起战意:“请导师指点。”
焚苍哼了一声,掌心腾起一缕金红火焰:“看好了,凡世间灵火,焚的是‘灵’而非‘形’。”
焚苍的灵火名为‘焚天紫炎’,十大灵火之一,乃是焚家家族传承的圣火。焰心深紫,外焰泛暗金波纹,燃烧时如星河倒悬,隐约有星辰幻灭之象。据说对阴邪类存在有绝对克制,触之即燃尽本源。
他将火焰化作一条小小的游龙,落在剑锋上。刹那间,焚心剑的剑纹如活物般游动,剑鸣清越。
封菱歌若有所思,忽然闭目凝神。再睁眼时,她的瞳孔已化作赤金色。焚心剑上的火焰陡然暴涨,硬生生驱散了焚苍的灵火游龙,凝成一只振翅欲飞的朱雀虚影!
“好!”焚苍难得露出笑意,“这才像话。接下来,用这招劈开‘炎狱铁’。”
他挥手掷出一块黝黑矿石。封菱歌毫不犹豫,一剑斩下——
“锵!”
矿石一分为二,断面光滑如镜。焚苍捡起半块矿石,啧啧称奇:“不愧是朱雀神火的主人,你这丫头配得上我焚天院的真传!再来!”
眼看着焚苍眼里兴奋的光,封菱歌欲哭无泪。
她不是经不起训练,而是已经好几天没回青云巷,她真的很想苏幕啊...
千机院的后山,晨雾未散。
苏幕立于瀑布之下,任由激流冲刷身体。他的眼纱早已湿透,却仍保持着标准的修炼姿势。
这是墨霄要求的“基础灵力训练”。不用任何技巧,单纯以身体感知天地灵力。
“坚持不住就说。”
墨霄靠在远处的树下,手里把玩着一枚机关齿轮,“装模作样可骗不过我。”
苏幕没有回答。看着周身水流中迸发的天地灵力随着自己的意志流转,其实他很想说,自己生下来就能感知这些东西,这种练习对他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不过最近他也发现了,有了扶桑本源可以运转灵力之后,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纯粹地去感应天地灵力,这么练习一下也好。
北修蹲在树梢,啃着灵果看戏。他看似漫不经心,实则时刻关注着墨霄的一举一动。
“小子,过来。”墨霄突然招手。
苏幕走出瀑布,水珠顺着发梢滴落。墨霄一把扣住他的手腕,灵力如针般刺入经脉。
“咦?”墨霄眯起眼,“你的灵海怎么……”
北修瞬间出现在苏幕身侧,一把拍开墨霄的手:“老家伙,动手动脚的可不礼貌。”
墨霄不怒反笑:“你紧张什么?”他转向苏幕,意味深长道,“没有灵丹却能修炼……这种体质,我活了几百年还是第一次见。”
苏幕心中并不慌:“老师若好奇,学生可以解释。”
“我不想听解释。”墨霄摆摆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卷轴,“传说西北域苏家的长子,十年前献祭通天塔。我让人去查了一下,居然连画像都没有。但是....”
他的目光如刀,“我怎么觉得……你越看越像那个‘死人’呢?”
北修眼神一冷,眼睛余光看向苏幕,见他没有反应,默默收回了手里的灵力。
墨霄见他并不慌张,低头凑近他的耳边,压低声音:“奚言那丫头留下的玉牌,除非苏幕本人,没有其他人能激活……”
他忽然发难,将萦绕着雷霆之力的手放在了苏幕的脖子上。北修刚要上前,被苏幕抬手制止。
“老师这是何意?”苏幕依旧淡定
“你倒是沉得住气。”墨霄冷哼一声,“我想了一晚上还是没想明白,为什么那块玉牌需要你们两人才能合在一起。奚言说苏幕生来就能引动天地灵力,你方才在那瀑布下站了这么久,那天地灵力拿你当亲孙子宠着,这点倒是符合。但...我还是不信呢...”
他的手随着他说的话慢慢收紧,苏幕的脖颈处忽然迸发出一股由纯净天地灵力构成的符咒力量,猛然震开了墨霄的手。
墨霄被震退数步,眼中闪过一丝惊诧。他低头看了看自己微微发麻的手掌,又抬头望向苏幕,嘴角忽然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有意思。”
话音未落,他袖中骤然飞出十二枚青铜齿轮,在空中旋转组合,眨眼间化作一条机关蛟龙,咆哮着朝苏幕扑去!
苏幕身形未动,指尖在虚空中迅速勾勒。一道淡金色的符咒瞬间成型,符文流转间化作漫天金丝,如蛛网般将机关蛟龙层层缠绕。
“金丝缚灵咒?”墨霄眉头一挑,“奚言最拿手的困敌符......”
他话音未落,苏幕已变招。左手掐诀,右手在身前划出一道半弧,三道雷符同时浮现,呈品字形朝墨霄激射而去。雷符所过之处,空气爆发出刺耳的尖啸。
墨霄不慌不忙,袖中甩出一把折扇。‘啪’地一声展开,扇面上绘制的山水图骤然活了过来,化作一道水幕屏障。雷符撞上水幕,爆发出刺目的电光,却未能突破分毫。
“雷音破障符,配合得不错。”墨霄点评道,“但还差些火候。”
他手腕一翻,折扇上的山水图突然倒转,水幕化作滔天巨浪反扑向苏幕。与此同时,那些被金丝缠绕的机关蛟龙突然解体,齿轮如暴雨般从四面八方射向苏幕!
千钧一发之际,苏幕双掌合十,一道青光从体内迸发。无数嫩绿的藤蔓破土而出,在他周身交织成茧。齿轮击打在藤茧上,发出密集的‘叮当’声,却无法穿透。
“木灵护体?”墨霄眼中精光一闪,“不对,这是......”
藤茧突然炸开,苏幕的身影如鬼魅般闪现到墨霄左侧。他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尖凝聚着一点璀璨的绿光,直点墨霄肋下三寸。
“灵犀指!”
墨霄终于变色,仓促间只来得及侧身避让。那点绿光擦着他的衣袍掠过,所过之处,布料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
两人一触即分,各自退后数步。墨霄低头看了看破损的衣袍,再抬头时,眼中已带上几分恍惚。
恍然间,他仿佛看到的不再是眼前这个蒙着眼纱的青年,而是多年前那个紫衣翩跹的少女。
奚言最喜欢用的就是这招灵犀指,专破护体灵力。
“老师分心了。”苏幕的声音将墨霄拉回现实。
墨霄深吸一口气,忽然大笑:“好!很好!”他双手结印,周身灵力暴涨,“让我看看你还会什么!”
刹那间,天地变色。墨霄身后浮现出三十六道金光符箓,每一道都蕴含着恐怖的灵力波动。这他自创的绝学‘天工符阵’。
苏幕瞳孔微缩,不敢怠慢。他摘下眼纱,露出那双瑰丽的眼眸。扶桑本源全力运转,周身浮现出七道颜色各异的符咒,如彩虹般环绕着他缓缓旋转。
“七曜护天阵?”墨霄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这是奚言都没能完成的符阵,你怎么会......”
回答他的是苏幕猛然推出的双掌。七道符咒同时亮起,化作七道流光迎向天工符阵。
两股力量在半空相撞,爆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气浪席卷整个后山,树木倒伏,岩石崩裂。
北修早在两人全力出手时就退到了安全距离,此刻正眯着眼观察战局,随时准备出手干预。
烟尘散去,墨霄站在原地未动,但衣袍已有多处破损。苏幕则半跪在地,嘴角溢出一丝鲜血,显然受了内伤。
墨霄忽然抬手,指尖凝聚一点灵光,朝苏幕眉心点去。这一招看似缓慢,实则蕴含无数后手变化,封死了苏幕所有退路。
就在这电光火石间,苏幕眼中精光一闪。他并未躲避,而是双手迅速结出一个古怪的手印。右手拇指压住左手无名指,其余手指交错缠绕。
“这是......”墨霄的动作猛然一顿。
苏幕抓住这瞬息的机会,指尖突然迸发出一道翠绿光芒,精准地点在墨霄手腕的灵脉节点上。墨霄只觉手臂一麻,凝聚的灵力瞬间消散。
“灵枢锁脉手?”墨霄震惊地看着自己被制住的手腕,“奚言自创的秘术......”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目光复杂地看向苏幕。此刻,青年那双奇异瞳孔中流露出的倔强与聪慧,与记忆中那个紫衣少女如出一辙。
苏幕缓缓收回手,后退一步,恭敬行礼:“得罪了,老师。”
墨霄站在原地,久久不语。山风吹拂着他的发丝,也吹散了他眼中最后一丝疑虑。半晌,他忽然大笑起来,笑声中带着几分释然,几分感慨。
“好!”
墨霄大步上前,一把抓住苏幕的肩膀,“臭小子,真是你娘的好儿子....”
他的声音突然哽咽,用力拍了拍苏幕的后背:“活着就好,活着就好啊!”
苏幕能感受到他手掌的颤抖,心中某处柔软被触动。他轻声道:“献祭后,我的灵魂脱离了身体,是北修救了我。其他的......”他顿了顿,“事关重大,恕我不能详说。”
墨霄松开手,擦了擦眼角,又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明白,明白。通天塔的事,苏家的秘密,不是我该多问的。”他忽然板起脸,“不过有件事你得告诉我。”
“老师请说。”
“叫什么老师!”墨霄吹胡子瞪眼,“我是你娘的师父,按辈分,你该叫我什么?”
苏幕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却还是恭敬地行礼:“师公。”
“这还差不多!”墨霄满意地拍拍他的肩膀,忽然压低声音,
“苏家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