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火摇曳,将薛兮宁的身影在墙壁上投射出一个孤独却又倔强的轮廓。
淡淡的蜡味与深秋夜晚的湿冷气息混合在一起,从窗缝中渗透进来。
她纤细的手指上还留着逃跑时留下的淡淡疤痕,当她摸索着那个破旧的丝绸袋子时,手指微微颤抖。
这只是一个简单的袋子,没有任何华丽的刺绣,但却感觉比一座金山还要沉重。
她深吸一口气,最后坚定地倒出袋子里的东西,一块深绿色的玉石轻轻地落入她的掌心,发出闷响。
烛火贪婪地舔舐着玉石表面,显露出精美的雕刻。
那是一只麒麟,仰头无声咆哮,鳞片雕刻得如此精细,在闪烁的灯光下仿佛泛起涟漪。
但吸引她注意力的并非精湛的工艺,而是渗入玉石纹理中的深色、近乎黑色的污渍,顽固地附着在麒麟的纹路缝隙里。
血迹早已干涸,但她几乎能闻到死亡的铁锈味,那是她家人生命最后时刻的气息。
她的目光移到令牌的另一面。
那里,用一种她从未见过的字体刻着几个古老而复杂的字符。
它们既不是当朝优雅的字体,也不是前朝刚硬的刻痕。
这些字符棱角分明,原始而古老,蕴含着一种古老的力量和被遗忘的秘密。
她用指尖轻抚着这些字符,心脏在肋骨间疯狂跳动。
玉石触感冰凉,与她心中燃烧的仇恨之火形成鲜明对比。
然而,当她的手指停留在那些奇怪的文字上时,一种莫名的焦虑爬上她的脊梁。
这是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预感,仿佛黑暗中的低语,告诉她自己正凝视着一个比她想象中更深、更可怕的深渊。
房间突然显得更小了,阴影更长了,仿佛空气中都因这个未知的秘密而变得沉重起来。
她身后的一块地板轻轻地嘎吱作响。
声音非常微弱,几乎被外面呼啸的风声淹没,但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房间里,却如惊雷般响亮。
薛兮宁全身僵住。
她迅速握紧手,玉石令牌的尖锐边缘刺入手掌,然后猛地转过身。
站在门口,高大的身躯笼罩在阴影中,他的出现如猎豹捕猎般悄无声息又突然。
他一定已经在那里站了一段时间,深邃的眼睛盯着她手中的东西。
他身上带着夜晚的寒意,散发着冰冷钢铁和遥远战场的气息。
他的目光并非仅仅出于好奇。
那目光锐利而有穿透力,仿佛能透过她紧握的拳头看到里面沾满血迹的玉石。
他缓缓向前迈了一步,靴子在木地板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房间里压抑的气氛瞬间改变,那种模糊的恐惧变成了一种明显的、集中的紧张感,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把它给我。”他的声音低沉、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权威。
薛兮宁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的第一反应是拒绝,更紧地抓住这最后一点家族遗物。
但在他坚定的注视下,她的反抗渐渐消失。
她的手不由自主地、缓慢而不情愿地张开了。
没有立刻拿走令牌。
他的眼睛像冬日的湖泊一样深邃无底,微微眯起。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脸上闪过一丝难以置信,接着是一阵令人胆寒的领悟。
当他再次开口时,声音中带着一种冰冷的锋芒,仿佛能冻结他们之间的空气。
“这不是麒麟玉令,”他说道,言辞精准而冷酷。
“这是‘青珪’。三百年前,大衍开国太祖亲手所铸,用以号令三军的虎符。”
虎符!
这两个字如闪电般击中薛兮宁,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这不是什么家族传家宝,而是至高军事权威的象征,是一个能调动军队、颠覆帝国的传奇之物。
传说它在两个世纪前的一场叛乱大火中丢失了。
“你从何处得来?”的目光紧紧盯着她,眼中的寒意更甚,化作一场北极风暴。
他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他的问题只是为了确认心中逐渐形成的残酷真相。
她的嘴唇颤抖着。“我父亲……临死前……”
他只需要听到这些。
谜题的最后一块拼图就位,展现在眼前的是一幅充满滔天权谋和血腥野心的画面。
他的表情变得可怕的平静,那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他伸出手,但没有拿走玉石,而是握住她的手,将“青珪”虎符冰冷坚硬的现实更深地压入她的肌肤。
压力巨大,是一个无声而不可打破的誓言。
“听着,”他凑近她,声音低得如同耳语,但比任何呼喊都更具威胁性。
声音拂过她的耳朵,带着致命的承诺。
“从今天起,忘了它是什么。任何人,若是为了它而来,或是对它起了觊觎之心……”
他停顿了一下,深邃的眼睛锁住她的眼睛,反射着摇曳的烛光和纯粹、未掺杂的杀意深渊。
“我必杀之。”
这三个字平淡地说出,如同死刑判决般决绝。
薛兮宁感到一阵强烈的颤抖从指尖传遍全身,直达灵魂深处。
这不是威胁,而是一个事实陈述,如同日出般确定。
在那一刻,凝视着深邃的眼睛,她明白了。
她不再只是一个为家人复仇的女孩。
不知不觉中,她已被卷入一场足以撼动朝廷、将整个世界拖入混乱的风暴中心。
而这场风暴的中心,那个安静而致命的核心,正躺在她的掌心,以其冰冷的重量灼烧着她的皮肤。
令人窒息的寂静再次降临,比之前更沉重,充满了未说出口的暗示和他承诺的冰冷回声。
终于松开她的手,直起身子,杀意如出现时一样迅速消退,隐藏在他克制的外表之下。
他看着她苍白的脸,看着她的手仍然紧握成拳,仿佛能捏碎强加在她身上的命运。
他的表情几乎不易察觉地柔和下来,打破沉默问了一个如此平常却又显得超现实的问题。
“你饿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