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室之中,灯光昏黄而柔和。
仅存的一盏灯散发着温暖的光芒,把玻璃柜映照得如同一口琥珀色的棺材,透着一种静谧而又神秘的气息。
云初小心翼翼地将“春”与“山”这两只茶盏并排放置于玻璃柜的底部。
茶盏之上,放置着一枚铜铃,红线则被巧妙地蜷曲成一个无限符号“∞”,仿佛寓意着某种永恒不变的情感或者记忆。
随着柜门缓缓合拢,“咔哒”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回荡开来,那声音宛如给过去的某些回忆上了锁,将它们尘封在这狭小的空间内。
君长临静静地站在云初身后,他的指尖轻轻地从她柔顺的发梢滑落,最终停留在她后颈处的第一块脊椎骨上。
他用轻柔至极的声音说道:“这里呀,曾经存在着一块剑骨,可如今——”
话音未落,他低下头,将自己的唇轻轻落在那处骨突之上,接着说道,“现在这里只剩下心跳了。”
云初闭上眼睛,开始默默地数着自己的心跳声——82、82、82,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诉说着内心深处的秘密。
随后,她转过身来,用指尖勾住君长临长衫上的盘扣,一颗一颗地解开,那动作就像是在拆开一封迟到了许久的信件,充满了期待与温柔。
这长衫上的盘扣一共有7粒,当最后一粒盘扣掉落之时,长衫敞开,露出了他锁骨下方的一道旧疤,那是他少年时期遭遇绑架所留下的痕迹。
云初踮起脚尖,将自己的嘴唇贴近那道疤痕,舌尖甚至尝到了一丝淡淡的铁锈味道。她轻声问道:“你现在还会害怕吗?”
君长临毫不犹豫地回答:“怕。”
云初继续追问:“那你究竟害怕什么呢?”
君长临低声呢喃:“我害怕这一切都不是真的。”
楼梯间里,所有的灯光都已经熄灭,两人只能摸黑下楼。
他们的指尖紧紧贴着墙壁,一步一步地向前挪动,那种感觉就好像行走在一条没有回头路的栈道上,每一步都走得谨慎而又坚定。
当走到转角处时,君长临忽然停下了脚步,他伸出手将云初的手按在了自己的胸口。
此刻,他的心跳达到了96次每分钟,比他们初见时还要快上许多。
“你知道吗?我有幽闭恐惧症。”君长临笑着说,“不过只要在黑暗中牵着你的手,我就会感觉好多了。”
云初听后,勾住他的后颈,借力一跃,双腿紧紧缠住他的腰,嘴巴凑近他的耳朵轻声说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就别走了吧,黑暗其实也很美好的。”
君长临稳稳地托住她,继续朝着楼下走去,每走一步都会稍作停顿,整个过程就好似背着一把无形的剑一般庄重而缓慢。
这段楼梯总共有24阶,他们恰好走了24步,仿佛完成了一场极为简约却又意义非凡的仪式。
后院里,月亮刚刚升到枣树的树梢之上,银白色的月光洒满大地,就像是一地被打碎的镜子,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那只名叫“82”的白爪狗正蜷缩在树根旁边,它似乎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环境,听到有人走来的动静也只是懒洋洋地抬起头看了一眼,然后又趴了下去,尾巴轻轻地摇晃着,看起来惬意极了。
这只狗也被训练得和云初一样,拥有82次每分钟的心跳频率。
君长临轻轻地将云初放在石桌上,石桌的桌面冰凉刺骨。
云初穿着月白色的旗袍,下摆被夜风轻轻掀起,露出了膝盖上的一块浅浅的疤痕,那是她在极昼村教孩子们滑雪的时候不小心摔出来的。
君长临伸出手指,用指腹轻轻地摩挲着那块疤痕。
那专注的神情就像是在阅读一段陈旧的新闻报道。
然后,他低下头,用自己的唇温柔地吻住了那块疤痕。
云初仰起脖子,先是看向天空中皎洁的月亮,再看看身旁枝繁叶茂的枣树,又瞧了瞧安静趴在地上的小狗,最后目光落在了君长临身上。
此时此刻,在她的视野里,周围所有的景物都渐渐退去,只剩下君长临睫毛投射下来的阴影,那阴影宛如一对小小的翅膀,带着梦幻般的色彩。
云初抬起手,扯散了自己原本整齐的发髻,乌黑亮丽的长发瞬间倾泻而下,铺满了整个石桌,就像泼洒了一盘浓墨一般,形成了一幅独特的画面。
君长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枚小小的茶则,这个茶则是用竹子制作而成的,形状呈圆形,直径正好是82毫米。
他将茶则倒扣过来,扣在云初的手腕脉搏处,声音低沉而沙哑地说道:“你知道吗?用茶则来听心跳,会比亲吻更加准确哦。”
茶则与皮肤接触的地方产生了共鸣,发出了一种极其轻微的“嗡嗡”声,那声音代表着此刻的心跳依旧是82次每分钟。
君长临笑了起来,说道:“已经过去365天了,你的心跳还是82呢。”
云初听完,迅速抽走了茶则,反手将其扣在了君长临的左胸位置,调皮地回应道:“你也是同样的心跳呢。”
枣树之下两人并肩挖土,用手,不用工具。
土下 30 厘米,埋着三年前她埋的那半截烟,如今只剩滤嘴。
云初把滤嘴捡起,放进茶则,连同铜铃缺角一起埋回去。
“给过去办一场小葬礼。”
君长临添土,压实,在上面放一颗新剥的莲子:“给未来留一点苦。”
土包很小,像给童年盖的被子。
白爪狗走来,鼻子嗅嗅,尾巴一扫,土包被抹平,世界恢复平整。
浴室
灯不开,只点一支茶蜡,火苗高 82 毫米,照得瓷砖像一块暖玉。
浴缸放满水,温度 42 ℃,恰是体温的一半。
云初踏进去,水漫过脚踝,像一条柔软的剑鞘。
君长临跟进,水溢一地,他们却不管,面对面坐下,膝盖抵膝盖。
水面浮一只小小计时器,防水,倒计时 82 秒。
秒针每跳一下,他们靠近一寸,最后一秒,额头相抵。
计时器“滴——”
云初伸手,把计时器按进水里,声音被水吞没,像拔剑无声。
她抬腿,跨坐他腰,水声哗啦,像给黑夜一次破风。
唇贴唇,没有深吻,只是贴着,像两片茶叶在杯底重逢。
心跳通过水波传递,合成一条线——
82。
卧室
窗帘留一条缝,霓虹透进来,像人造极昼。
两人湿发入睡,却各枕一边,中间留 82 厘米——
红线已解,仪式已散,他们第一次尝试“普通人”的距离。
十分钟后,云初翻身,滚进他怀里,像剑回鞘。
君长临闭眼,手臂自然收拢,声音含在梦里:
“82 厘米太长,”
“那就负数。”
她笑,鼻尖蹭他锁骨,呼吸渐稳。
被角外,白爪狗跳上床尾,卷成毛球,尾巴偶尔扫过他们小腿——
节拍器一样,
82,82,82。
天光
月亮隐退,第一缕青白透进窗缝。
云初先醒,睁眼,看见他睫毛在晨光里投下一道细线,像剑锋。
她伸手,指尖隔空描摹,从眉心到人中,到喉结,到心口——
停在疤上,轻轻按一下。
君长临睁眼,眸色深,像刚被井水浸过。
“早,君太太。”
“早,云先生。”
两人同时笑,声音低,怕惊动窗外的风铃。
风铃却自己响了一声——
“叮。”
第 82 声,像给春山第一夜盖邮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