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无声滑开。
一股经过高效过滤、近乎无菌的冰冷空气涌了进来，带着金属和臭氧的淡薄气味，瞬间驱散了陈浩鼻腔里残留的、属于外面世界的尘土与尾气混合的味道。
“陈先生，请随我来。”司机不知何时已下车，站在门边，语气平板，听不出任何情绪。
陈浩拎着他那个寒酸的行李箱，踏出车门。
空间广阔得超乎想象，与其说是基地，不如说更像某种巨舰的内部。远处，穿着统一制服的人员穿行于各种他无法理解的精密设备之间，低沉的嗡鸣与仪器规律的滴答声构成背景音，敲打着他的耳膜。
周伯、李伯、吴伯就站在不远处等着他。三位阿伯身后，还站着两个人。
一个身材魁梧如铁塔的男人，寸头，目光像焊死在陈浩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站姿如松，拳头微握，小臂肌肉虬结。
另一个是扎着马尾辫的年轻女人，眼神清澈却疏离，手指无意识地在空中轻微划动，在计算什么。她的目光扫过陈浩，像扫描一件物品，快速而高效。
空气凝固了。陈浩捏紧了行李箱的拉杆，冰凉的金属杆硌着他发白的指节。
就在这时，一阵略显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这凝滞的场面。一个穿着干练套装、笑容温暖的年轻女人小跑过来，手里拿着平板电脑。
“周伯，李伯，吴伯，”她语速稍快，带着一丝兴奋和困惑，“刚接到‘谛听’系统的数据筛选报告，经过比对确认……我们还有第四位异能者！已经和对方接触，经过初步测试确实异能者。”
那年轻女人继续汇报，声音清晰地传入陈浩耳中。就这一下，陈浩心里“咯噔”一声。
这声音……太熟了。就算隔着电话线，就算现在没了电流杂音，他也绝不会认错——就是那个客服！
“根据您的描述，建议您优先前往所在地正规医院精神科或耳鼻喉专科就诊……”
陈浩嘴角抽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瞥了一眼那个女人胸前的工作牌——林薇。
周伯花白的眉毛动了一下，与李伯、吴伯交换了一个眼神。
“第四位……看来，灵能族给的‘三个名额’本身就有问题。”他沉吟片刻，“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吗？”
“是的，大约五分钟到。”林薇点头，迅速在平板电脑上操作起来。
大约五分钟，通道入口再次滑开。一个穿着简单运动服、年纪约莫二十出头的女孩走了进来。她气息微喘，脸上带着紧张，但眼神明亮，好奇地打量着四周，最终目光落在周伯等人身上。
“各位首长好，我叫秦青。”她声音带着活力，稍微缓解了现场的凝重气氛。
周伯微微颔首：“好，人齐了。去会议室。”
会议室的灯光比外面通道更冷白几分。长条桌旁，众人落座。陈浩自觉地在最末尾的位置坐下，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周伯首先开口，声音沉稳：“情况大家都清楚了。灵能族降临，异能觉醒。你们介绍下自己。”
“雷昊，代号‘磐岳’，异能偏向防御。”铁塔般的男人微微点头。
“苏知夏，代号‘织星’，攻击性异能。”马尾辫女人面无表情。
看来这两位异能者早就来到龙盾的秘级基地，代号都取好了。
“秦青，辅助型能力，能短时间内提升我方状态。”新来的女孩努力让自己显得镇定，“那个......我想给自己取的代号叫战鼓。”
三位负责人没有意见，点头同意。
“林薇，特殊项目协调官，负责各位的统筹协调和后勤保障。”林薇露出一个职业化的温暖笑容。
“这两位是沈静茹院士和魏启明院士，负责医疗和异能研究研究相关工作。”两位气质儒雅的学者点头致意。
目光最后落到陈浩身上。他感到喉咙发干，吸了口气，才用尽可能平直的声音说：“陈浩。能力……大概是感官方面强化了些。应该……更适合做点情报辅助。”
他话音落下，其他异能者神色有点不自然。
雷昊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苏知夏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那里面闪过一丝极淡的、难以察觉的轻视，快得像错觉，但陈浩捕捉到了。只有秦青投来纯粹好奇的目光。
吴伯推了推眼镜，声音平和地接过话头：“陈浩的定位，后续再议。先说紧要的。灵能族宣称超级大国随机赐予二到三位觉醒者，但我们出现了第四位。”
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锐利起来，“这说明，他们提供的信息本身就可能有误导的。林薇，重新评估全球已公开的觉醒者名单和实力对比，不可尽信外星人官网的信息。我们要有自己的判断。”
“明白。”林薇迅速记录。
陈浩趁着间隙，再次强调，声音低了些，但很清晰：“周伯。我之前说的……还算数吗？既然现在多出了一位异能者，我的异能没有战斗力，擂台战我就不参与了。我的信息就不登记了吧！”
这一次，雷昊的眉头彻底锁紧了，虽然没说话，但那不赞同的气息几乎凝成实质。苏知夏甚至懒得掩饰，嘴角撇了一下，视线直接转向了别处。
突然——
会议室主屏幕毫无征兆地亮起，外星人强行弹窗的全球公告来了。
“……所有觉醒者必须在48小时内，由所属势力完成登记并上传。登记信息必须有证件照和异能属性，逾期未登记者，视为自动放弃管理者角逐资格……”
公告重复播放。会议室里落针可闻。
“48小时……还要证件照？”李国勤院士脸色凝重，“这等于把我们的底牌完全暴露在全世界面前！”
“能不能拖延？或者……交涉？”苏知夏提出。
周伯摇头：“不好说，目前没人能联系上那几个外星人。”
“那就只能登记？”雷昊沉声问，拳头捏得更紧了。
一直沉默的陈浩，忽然抬起头，声音不大，却让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那个……登记要求里，只说了要证件照，”他顿了顿，像是在斟酌用词，“冇话唔准戴口罩遮住眼耳口鼻喔？”
“戴口罩？”苏知夏立刻反驳，语气带着质疑，“这种小聪明有什么用？被判定违规怎么办？激怒规则制定者的后果谁承担？而且那些已经登记的国家异能者都是露脸的！”
陈浩都快苟成精了。就跟懒人推动科技进步的梗一样。苟让他突破交流障碍。
他吸了口气，那股被轻视的感觉让他喉咙发紧，但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语速不快，却异常清晰：
“规则冇明文规定，我觉得可以试试。按照那几个外星人的习惯，不允许的事情，他们会临时更新规则发通告的。”
他目光扫过众人，“要是外星人更新规则，我们的信息能晚一些暴露。不更新规则，我们赚大了。这可是保护我们人身安全的博弈。”
一番话说完，会议室再次安静下来。周伯手指间那对文玩核桃停止了转动。
吴伯脸上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轻轻点头。
雷昊和苏知夏看着陈浩，眼神里的东西变了。那份轻视淡去，转而是一种重新审视的专注和探究。他们忽然意识到，这个看起来只想缩在后方的瘦削男人，思考问题的方式和他们完全不同，甚至可能更有用。
周伯终于开口，一锤定音：“讲得啱。信息不对等，就是我们可以利用的优势。呢个险，值得冒。就按陈浩讲嘅办，登记照片，全部把脸给我挡起来。登记异能信息，直接模棱两可的写一下属性。”
他目光扫过全场，“林薇，负责协调这件事。雷昊，苏知夏，秦青，你们三人开始进行初步的协同适应训练。”
最后，他看向末尾，“陈浩跟沈院士、魏院士去实验室，首要任务，想办法控制好你嘅感官过载，开发应用方式。时间紧迫，行动。”
会议结束。众人起身。
陈浩低着头，拎起自己的旧行李箱，走向两位院士。
经过雷昊和苏知夏身边时，他感觉到那两道目光不再是纯粹的审视或轻视，而是多了些别的东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