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建委审批大厅
大理石回音壁把晨光切成冷冽的薄片，落在云初的墨蓝衬衫上，像一场提前降临的霜。她指间那只节拍器被拨到54bpm，摆锤每一次划弧，都在空气里刻下一道旧年血槽——二十七年前，婴儿舱的囚笼节奏，与此刻同频。
阿九把“照春·九”缩小版桃木剑横抱在胸前，剑尖抵地，一寸一寸量过地砖缝隙，像在替谁数命。
“老师，”他踮脚，声音低到只有云初能听见，“他心跳比昨夜的雨还乱。”
云初没回头，只把左手的旧红绳往上提了半寸——那截绳子早已褪色，却仍是她最锋利的缰绳。
审批台后
君程的西装是雾凇灰，胸针却是一枚冷光闪冽的“盘古秘卷”徽章，缩小到只有指甲盖大，仍逼得人眼球生疼。
他推过心率监测环时，腕表恰好露出——表盘停在08:59，像一场蓄谋已久的处刑。
“规矩改了。”君程的嗓音被大理石养出一层磁性回音，“想盖章，先让我听听你的求。”
云初抬眼，眸色极黑，像两枚被岁月磨到发亮的铁钉。
“求人不如求心跳。”她轻声答，却把第二只节拍器也摆上桌面——金属壳上刻着一行小字：82bpm，自由。
咔、嗒、咔、嗒……
54与82，一慢一快，像两把剑同时出鞘，空气被切成冷热两截。
——走廊·监控死角·09:20
君长临指间的裂纹铜钱每翻转一次，耳机里的心跳就往上窜一格。
“92了。”沈砚的掌刑印暗扣袖口，指背青筋浮起，“再升，他得吸氧。”
“升得越高，摔得越碎。”君长临笑，眼底却结着冰。
他按下微信群“定时”，屏幕跳出一句：
不夜楼官网全球直播：君程审批心跳
附言：让文化人，也听听自己的心跳有多脏。
铜钱最后一次翻转，裂纹里漏进一缕冷光，像提前为某人敲钟。
审批室·节拍器对决
两台节拍器并排放，摆锤开始互相干扰，似乎隔绝两个世界，但又异常融洽，金属颤音刺耳得如同旧实验室的警报。
君程的指节在桌面敲出96→98的暗码，脸色却愈发苍白。
云初慢条斯理地掏出第三件东西——那是一枚被磨到发亮的旧纽扣，二十七年前婴儿舱的锁扣。
她把纽扣放在两台节拍器之间，金属与塑料相撞，发出“叮”一声轻响。
“54，是你的原罪；82，是我的自由；这枚纽扣——”
她指尖一弹，纽扣在桌面旋转，细碎的声音在这一刻清醒异常，像一枚被重新启动的定时器，“是你欠我的时间。”
心率环报警：102。
阿九坚定的举起光滑的桃木剑，在桌面仔细的画出一条线，奶声奶气却带着铁锈味：
“线内文化归我老师，线外心跳归你自己。”
102→108，君程开始深呼吸，尝试压下那下意识的反应，但往往想像与现实相悖，他越是像要拨正越是不如人意，渐渐地他却越吸越乱，像有人往肺里塞了碎玻璃。提醒着他的妄想，是如此的可笑。
直播·全球旁听
不夜楼官网准时推流，画面无图像，干净的只有两条音频曲线——
蓝：54bpm，红：实时心率110。
弹幕瞬间爆炸：
【这是谁的心跳？蹦迪？】
【听懂了，文化人修罗场！】
峰值2000万人在线，服务器一度卡顿。
审批室里，回音壁把110放大成鼓，君程猛地拍桌：“关掉！”
云初抬手，淡定的将蓝牙断开，冰冷的声音却通过隐藏麦继续传。
“求我，我就关。”
她声音极轻，却像把钝刀，慢慢锯在君程的神经上。
108→115，节拍器仍咔嗒、咔嗒……
“盖……盖章。”
印章被颤抖的手推过桌面，红泥落在“春山小学”审批栏——啪，一声脆响，像给心跳按了暂停。
——大厅·阳光涌入
盖章完成，云初同时关掉两台节拍器，审批室瞬间安静得能听见尘埃坠落。她取下心率环，贴回君程腕侧，声音轻得像安慰孩子。
“八十三分钟，你数到了，利息结清。”心跳曲线在115骤停，下一秒落到90，像跳楼机触底。
阿九踮脚，把桃木剑横到君程面前，剑背贴他胸口——
“借你心跳，一秒。”
90→82，同步。
云初缓缓地转过身去，她轻轻地牵起孩子的手，步伐坚定而沉稳地朝外走去。
她的背影在阳光下拉长，仿佛是一幅静默的画卷，无声地宣告着某种来之不易的胜利，那是一种历经艰辛后终于得偿所愿的释然。
君长临站在走廊的尽头处，他抬起手臂，动作干净利落，将那一枚带有裂纹的铜钱朝着云初抛掷过去。
铜钱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不断地翻转着。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洒下来，照在铜钱的裂纹之上，那裂纹瞬间被映照得金黄璀璨，宛如刚刚铸造出来、散发着荣耀光芒的新勋章一般。
“心跳已经恢复正常了，走吧，咱们回家去盖学校。”云初的声音里满是喜悦与期待。
——此时，车内，正驶离城建委，时间指向10:45。
车窗缓缓降下，外面的风一下子灌了进来，把放在座椅上的盖章文件吹得猎猎作响，就像一面刚刚升起、迎风飘扬的旗帜，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云初拿起那份文件，脸上洋溢着笑容，她把文件递给坐在旁边的小阿九，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说道：“校训的第一行内容，就交给你来写了哦。”
小阿九听后，兴奋地拿起铅笔，小手紧紧握住笔杆，一笔一画、歪歪扭扭地写下了一行字：“心跳齐处，便是春山。”
君长临专注地开着车，他把探测仪连接到车载音响上，音响里开始播放君程最后30秒的心跳声。
那心跳声从最初的每分钟115次逐渐下降到82次，这节奏就像是一场突然降临的骤雨，渐渐地归于平静，融入山林之中，给人一种奇妙而又安心的感觉。
他指尖敲方向盘，合着节奏，低声哼：
“八十三下，文化人也会求饶。”
云初侧眸，掌心贴他手背，探测仪跳到83。
“第179天，审批通过，还剩179个日出。”
“179份聘礼，我准备好了。”
阿九在后座数风，从车窗灌进来，吹得桃木剑穗子乱飞——像提前庆祝，一座小学，一颗自由的心。
未竟
车轮碾过减速带，一声闷响，像把最后一枚钉子敲进棺材。云初忽然开口，声音低得只有君长临能听见：“179个日出，第一个聘礼是心跳，剩下的178份——”
她顿了顿，指尖在车窗写下两个字：“自由。”风把字迹吹散，却吹不走车里同步的83bpm。
阿九在后座悄悄数：
“1、2、3……83……”数到第83下，他把桃木剑横在胸口，闭眼，轻声许愿：
“愿春山小学，心跳齐处，自由万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