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泰晤士帆影
北海的煤烟气息愈发浓郁,带着铁器锻造的火星味与河水的腥气,渐渐取代了阿姆斯特丹的泥炭清香。“大明号”劈开泛着灰蓝光泽的浪涛,硬帆在西南风中绷成流畅的弧线,十五个水密隔舱稳稳托住船身,如同一位沉稳的行者,在寒风中坚定地朝着泰晤士河入海口驶去。远处的天际线处,伦敦塔的黑色塔尖刺破云层,如同群峰矗立,塔楼上的红白十字旗在风中隐约可见,与“大明号”的日月旗遥遥相对,像是两簇跨越文明的星火,即将在泰晤士河畔交汇。
“大人,前方便是泰晤士河入海口的灯塔!过了这片暗礁区,再行十里就能抵达伦敦港码头了!”瞭望手的喊声裹着寒风传来,带着几分肃穆——伦敦港的防御比里斯本、阿姆斯特丹更为严密,灯塔旁的炮台上,十二门黑色铜炮正对着海面,炮口泛着冷光,炮身上的花纹在阳光下清晰可辨,显然是精心锻造的利器。郑和站在船楼观测台,手中握着荷兰赠予的铜制天文钟,钟摆的滴答声与海浪拍岸的“哗哗”声交织,此刻正对照着星盘校准时间,验证经度测量的精准度。铜制星盘的刻度在寒风中泛着冷光,蓝宝石的幽辉与北极星的微光相互映照,将指针的位置映照得丝毫不差。听到通报,他抬眼远眺,只见泰晤士河两岸的轮廓逐渐清晰:红砖砌成的工坊鳞次栉比,烟囱里冒出的黑烟在风中凝成灰雾,如同给天空罩上了一层薄纱;白色的石质建筑沿着河岸延伸,其中圣保罗大教堂的穹顶最为醒目,如同倒扣的银碗,在灰雾中泛着柔和的光泽;河面上往来的船只多是双桅帆船,船身漆成深黑色,船舷两侧的铜炮排列整齐,炮口紧闭,显然兼具贸易与防御功能,船头的木雕海妖像在浪涛中若隐若现,透着几分神秘。
“英国王室的使者与伦敦商会的代表已在码头等候,”王景弘快步走来,狐裘披风在身后扫过甲板,留下一道浅痕,手中捧着一份烫金羊皮卷,封面上印着英国王室的红玫瑰徽章,花瓣纹路精致,金线勾勒的边缘泛着光泽,“为首的是王室总管托马斯·博林爵士,此人是英王亨利五世的亲信,掌管着王室的贸易事务与宫廷采买,据说对东方物产极为痴迷,私人收藏了不少从阿拉伯商人手中购得的残破瓷器与粗劣丝绸,常常惋惜未能见到真正的东方珍品。英王已在温莎城堡备下接见仪式,还特意召集了铁匠公会的工匠与航海学者,要与咱们细谈铁器锻造与航海技艺,说是‘要借东方智慧,补英伦技艺之短’。”
郑和颔首,理了理明黄色官袍外的黑色罩袍——伦敦的寒意比阿姆斯特丹更甚,罩袍内衬的貂裘暖意融融,领口绣着的云纹在光影中流转,每一根丝线都透着精致。待“大明号”缓缓停靠码头,巨大的船身让岸边的英国人发出一阵低低的惊叹,不少百姓挤在码头外围的栅栏后,踮脚张望这来自东方的巨舰,孩童们扒着栅栏,手指着船帆上的日月旗,眼中满是好奇;几位身着粗布短衫的渔民站在码头边缘,低声议论着“大明号”的船身尺寸,语气中带着敬畏。托马斯·博林爵士已快步迎上来,他约莫四十岁年纪,身材挺拔,身着深红色天鹅绒长袍,领口绣着金线玫瑰纹,每一片花瓣都绣得栩栩如生,腰间系着一条镶嵌红宝石的腰带,红宝石颗颗圆润,在阳光下闪着红光;手中握着一根象牙手杖,杖顶的红宝石与腰带上的宝石遥相呼应,杖身雕刻着复杂的卷草纹;面容俊朗,下巴上留着修剪整齐的棕色胡须,眼神中带着王室官员特有的威仪,却又藏着对东方文明的好奇,目光不时瞟向“大明号”的船舷与桅杆,细细打量着这艘巨舰的构造。
“尊敬的郑和大人,欢迎来到伦敦!”托马斯·博林爵士用带着英伦口音的拉丁语说道,语气恭敬却不失王室的庄重,“英王陛下已在温莎城堡等候您多时,特意吩咐我务必以最高礼仪接待,绝不能怠慢了来自东方的贵宾。”他侧身引着郑和登岸,目光却忍不住在“大明号”的铜炮与船帆上停留——那十五个水密隔舱的轮廓清晰可见,硬帆的竹篾骨架在风中微微晃动,显然比英国的帆布更为坚固,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东方造船技艺的精湛。
码头两侧的景象与欧洲此前的港口截然不同:数十名身着铁制盔甲的士兵列队站立,盔甲泛着冷光,胸前的红玫瑰徽章格外醒目,手中的长矛如林,矛尖闪着寒光,站姿挺拔如松;搬运工们多穿着粗布短衫,腰间系着结实的铁链,正费力地搬运着铁锭与木材,铁锭泛着暗灰色的光泽,木材堆得如同小山,远处的工坊传来“叮叮当当”的锻造声,火星从窗户中飞溅而出,如同散落的星火;几位穿着华丽长裙的贵族夫人站在遮阳棚下,裙摆上绣着精致的花纹,用丝帕捂着口鼻,好奇地打量着郑和与随行人员,眼神中满是新鲜与探究,不时低声交谈着,猜测着东方人的衣着与礼仪;还有几位身着黑色长袍的学者,捧着羊皮卷站在码头边缘,手中握着羽毛笔,不时记录着“大明号”的船身细节,笔尖在羊皮纸上划过,发出“沙沙”的声响。
登上王室备好的马车,车厢由坚硬的紫檀木制成,两侧雕刻着玫瑰与狮子的花纹,玫瑰的花瓣层次分明,狮子的鬃毛栩栩如生,每一道纹路都打磨得光滑细腻;车窗镶嵌着彩色玻璃,阳光透过玻璃洒在车厢内,映出斑斓的光影,如同彩虹落在地面;车厢内铺着柔软的羊毛地毯,绣着英伦风格的卷草纹,坐上去暖意融融,地毯边缘的流苏垂落在地板上,随着马车的行驶轻轻晃动。马车行驶在石板路上,两侧的建筑多是四五层的石质楼房,墙面刻着复杂的浮雕,有宗教故事,也有航海场景,每一幅都栩栩如生;窗台上摆放着铜制花盆,里面种着耐寒的冬青与石楠,叶片在寒风中顽强地舒展;街道上行人往来,骑士骑着高头大马疾驰而过,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嗒嗒”的清脆声响,马身上的盔甲闪着冷光;商贩们推着小车叫卖,车上摆满了面包、奶酪与铁制器皿,面包的麦香、奶酪的奶香与铁器的锈味混合在一起,再加上远处煤烟的气息,构成了伦敦独有的味道;几位穿着红色制服的市政官员正沿街巡视,腰间的铜哨不时发出清脆的声响,提醒着往来行人避让。
“大人请看,那便是伦敦塔,”托马斯·博林爵士指着左侧一座宏伟的建筑群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塔内不仅是王室的宝库,存放着大量的黄金与珠宝,还存放着英国最精良的火炮,每一门都由伦敦最好的铁匠锻造而成,炮身刻着王室的徽章,射程远达三里,是抵御外敌的利器。塔内还有一座军械库,收藏着数千把铁剑与盔甲,每一件都经过精心打磨,锋利无比。”郑和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伦敦塔的黑色塔墙高大厚实,由巨大的石块砌成,墙面泛着岁月的沧桑;塔楼上的士兵正警惕地注视着四周,手中的弓箭搭在弦上,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塔尖的旗帜上绣着红玫瑰与狮子图案,在风中猎猎作响,透着威严与肃穆,仿佛一位守护伦敦的巨人,矗立在泰晤士河畔。
马车驶过伦敦桥,桥身由石质建成,两侧的栏杆上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桥上行人往来,商贩们在桥边摆摊叫卖,热闹非凡。半个时辰后,马车最终停在温莎城堡前。这座城堡由白色石灰岩砌成,尖顶林立,如同刺破天空的利剑,城墙高达数十丈,城墙上的箭楼错落有致,箭窗排列整齐,城门两侧的铜炮泛着冷光,炮口对着前方的广场,显然是一座易守难攻的军事要塞。走进城堡大门,一条长长的石板路通向大厅,路两侧的草坪上摆放着几尊青铜雕像,是英国历史上的著名国王与将领,雕像神态威严,栩栩如生。
走进城堡大厅,一股混合着香料、皮革与木材的气息扑面而来。大厅两侧的墙壁上挂着巨幅油画,描绘着英国军队征战的场景——士兵们身着盔甲,手持长矛与盾牌,奋勇冲锋,战马嘶鸣,旗帜飘扬,画面壮丽而鲜活;中央的长桌上铺着红色天鹅绒桌布,桌布上绣着金线狮子纹,摆放着银质餐具与水晶酒杯,银质餐具泛着柔和的光泽,水晶酒杯清澈透明,杯壁上凝结着细小的水珠;大厅尽头的高台上,英王亨利五世正端坐于王座之上,王座由紫檀木制成,扶手雕刻着狮子头,椅背上镶嵌着红色宝石,显得格外威严。亨利五世约莫三十岁年纪,身着紫色王袍,袍上绣着金线狮子纹,每一根金线都透着精致,领口与袖口镶着白色的狐裘,显得华贵而庄重;头戴镶嵌钻石的王冠,钻石闪着璀璨的光芒,王冠两侧的流苏垂落在肩头;面容英俊,眼神锐利如鹰,透着王者的威仪与智慧,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正目光温和地注视着郑和一行人。
见到郑和,亨利五世起身走下高台,步伐稳健,伸手握住他的手,掌心带着常年握剑的厚茧,温暖而有力:“郑和大人,欢迎你来到英国!我早已听闻大明舰队的传奇——跨越印度洋,抵达西洋三十余国,将东方的丝绸与瓷器带到遥远的西方,这样的壮举,足以载入史册。今日能亲眼见到你,实乃我的荣幸。”他的拉丁语流利而沉稳,语气中带着对东方文明的敬佩与好奇,目光不时落在郑和的明黄色官袍上,对袍角的云鹤暗纹颇为感兴趣。
郑和躬身行礼,姿态谦逊却不卑微,袍角的云鹤暗纹在地面上轻轻扫过,如同仙鹤展翅:“陛下客气了,能受到您的接见,是我的荣幸。此次前来,不仅为了促进大明与英国的贸易往来,将东方的丝绸、瓷器与茶叶带到英伦,更希望能与贵国交流技艺,无论是航海、锻造还是纺织,都愿与贵国相互学习,共促发展。”
亨利五世笑着点头,抬手引着众人入座。侍女们端上热气腾腾的肉汤与烤羊肉,肉汤浓郁鲜香,里面加入了胡萝卜、洋葱与香料,口感醇厚;烤羊肉外焦里嫩,表皮撒着海盐与迷迭香,搭配着用橄榄油拌过的蔬菜沙拉,蔬菜新鲜脆嫩,风味独特。席间,亨利五世目光落在郑和带来的云锦样品上,眼神中满是惊叹,伸手轻轻抚摸着云锦的质地,感受着孔雀羽线带来的丝滑触感:“这丝绸的光泽与花纹,比我见过的任何织物都要精美——阿拉伯商人带来的丝绸,不仅颜色暗沉,花纹也粗糙不堪,远不及大明的云锦这般流光溢彩。不知大明的丝绸与瓷器,愿以何种条件与我国交易?我王室与伦敦商会,都愿以最丰厚的物产交换。”
郑和示意沈荣呈上贸易清单,沈荣从随身的锦盒中取出一本线装账簿,封面是用桑皮纸制成的,上面贴着红色标签,写着“大明与英国贸易清单”。郑和笑着说道:“陛下,大明此次带来了一千匹云锦,其中两百匹为嵌孔雀羽线的皇室专供款,可用于制作贵族礼服;两千件景德镇官窑青花瓷,分为缠枝莲纹、云鹤纹与山水纹三种,均为上等佳品;还有三千斤武夷岩茶,分为特级与一级,特级茶供王室饮用,一级茶可用于贸易。我们愿与贵国的精制铁器、羊毛布与黄金交易。据我所知,英国的马蹄铁与火炮零件质地精良,在欧洲颇负盛名,每百斤铁器可换一件青花瓷;贵国的羊毛布采用优质羊毛织成,柔软耐用,五十匹羊毛布可换一匹云锦;黄金则按斤两兑换,一斤黄金可换五斤武夷岩茶。”
亨利五世沉吟片刻,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与身旁的托马斯·博林爵士低声商议几句,眼中闪过一丝赞许:“这个比例很公平,既体现了大明商品的珍贵,也彰显了我国物产的价值,我同意!此外,我愿用五十门精制铜炮换五十件特级青花瓷——这些铜炮是伦敦铁匠公会耗时半年打造的,射程远,威力大,可用于抵御海盗与外敌。另外,我国还有两百匹特级羊毛绒,是用苏格兰高地的羊毛织成的,质地柔软如天鹅绒,愿用三十匹换一匹云锦,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郑和心中一动,英国的铜炮锻造技术颇为先进,炮身坚固,射程远,正好可借鉴改进大明的火炮,提升舰队的防御能力;而特级羊毛绒质地柔软,适合制作冬季衣物,带回大明后定能受到贵族的喜爱。他当即应道:“陛下爽快,我同意!五十门铜炮换五十件特级青花瓷,三十匹羊毛绒换一匹云锦,这个交换比例十分合理。”
席间,伦敦铁匠公会会长约翰·史密斯起身行礼,他约莫六十岁年纪,身着黑色长袍,腰间系着铁制腰带,上面挂着一把精致的铁钳,显然是常年与铁器打交道的工匠;面容黝黑,手上布满了老茧与烫伤的痕迹,眼神中带着工匠特有的严谨与执着:“郑大人,听闻大明的宝船体型巨大,排水量可达数千石,却依旧稳固,即使遇到风暴也不易倾斜,不知船身的铁器加固技术如何?我国的帆船常因船身铁器锈蚀过快,导致船身松动,航行风险大增,每年都有不少船只因铁器损坏而沉没,损失惨重。”
郑和让周工匠取出宝船铁器结构图,周工匠从随身的木箱中取出一卷羊皮纸,上面用毛笔详细绘制了宝船的铁器分布与加固结构,包括铁铆钉的位置、铁支架的形状与尺寸,每一处都标注得清晰明了。郑和笑着说道:“史密斯先生,大明的宝船铁器采用‘桐油防锈法’——将铁件浸泡在煮沸的桐油中三日,让桐油充分渗透铁件内部,取出晾干后,再涂抹一层用石灰、麻丝与桐油按三比二比一比例混合的灰浆,灰浆干燥后坚硬如石,可有效隔绝海水与空气,防止铁件锈蚀,即使在海上航行三年,铁件也不会出现明显锈蚀。另外,船身的铁铆钉采用‘子母扣’设计,母扣嵌入木材,子扣与母扣紧密咬合,再用铁销固定,比普通铆钉更为牢固,可承受更大的风浪冲击。”
约翰·史密斯接过结构图,仔细端详着,手指顺着铁铆钉的位置轻轻划过,眼中满是惊叹,连忙让人取来炭笔与羊皮纸,飞快地记录下来,每一个细节都不愿遗漏:“这方法太精妙了!我国的铁件只用沥青涂抹防锈,效果远不如大明的桐油灰浆,不出一年便会锈蚀。若能将‘桐油防锈法’与‘子母扣铆钉’技术引入英国,定能大幅提升船只的使用寿命,减少沉船事故。”亨利五世也颇为感兴趣,让郑和详细讲解了宝船的建造技术,包括水密隔舱的布局、船帆的设计与船底的弧度,不时点头称赞,让身边的学者一一记录,打算日后应用到英国的造船业中。
接下来的几日,大明与英国的贸易与技术交流如火如荼地展开。沈荣与伦敦商会签订了为期五年的贸易协议,协议中约定:大明每年向英国出口八百匹云锦、一千五百件青花瓷与两千斤武夷岩茶;英国每年向大明出口五百门精制铜炮、一万匹羊毛布、五百匹羊毛绒与三百斤黄金,双方在伦敦与泉州港互设商栈,派驻官员处理贸易事务,保护商人安全。“大明号”的船舱渐渐被精制铜炮、羊毛布、羊毛绒与黄金填满,水手们有条不紊地将货物分类堆放,用帆布盖好,防止受潮;而伦敦商会的货仓里,也堆满了来自东方的云锦、青花瓷与武夷岩茶,不少贵族闻讯赶来,争相购买,一时间,大明商品在伦敦贵族圈中掀起了一股热潮。
周工匠则与英国铁匠们展开了深入的技术交流。他不仅详细讲解了“桐油防锈法”与“子母扣铆钉”的制作工艺,还现场演示了铁件的处理过程——将铁件放入煮沸的桐油中,待桐油表面泛起油花,再捞出晾干,涂抹灰浆,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得细致入微。英国铁匠们认真学习,不时提出疑问,周工匠都耐心解答。同时,周工匠也学习了英国的火炮铸造技巧——英国铁匠采用“砂型铸造法”,用细砂制作炮身模具,铸造出的炮身更为光滑,误差更小;还用水力驱动风箱,提升炉温,让铁水更为纯净,铸造出的铁器更为坚固。周工匠将这些技术一一记录下来,打算带回大明后改进火炮与铁器的制作工艺。
郑和则抽空参观了伦敦的铁匠工坊与航海学校。铁匠工坊内,数十座熔炉同时运作,火光冲天,工匠们各司其职,有的在添加燃料,有的在锤炼铁器,有的在打磨成品,“叮叮当当”的锻造声不绝于耳。工坊内还安装了水力锻造机,利用泰晤士河的水力驱动重锤,只需一人操作,便能轻松锤炼数百斤重的铁锭,效率比人工锻造提升了三倍。郑和仔细观察着水力锻造机的结构,让随行学者详细绘制了图纸,打算带回大明后推广应用。
航海学校内,学者们正围着一张巨大的星图讨论天文现象,星图上用不同颜色标注着恒星的位置与运行轨迹,还有精密的刻度标注着纬度与经度。见到郑和到来,学者们纷纷起身行礼,为首的老学者威廉教授捧着一本厚重的天文著作,用拉丁语说道:“郑大人,久闻大明航海家善于利用自然规律判断方位,我们对您提出的‘观云识风’‘察流辨向’之法极为感兴趣,不知能否为我们详细讲解?”
郑和笑着点头,走到星图前,指着北海区域说道:“威廉教授,不同海域的自然规律各有不同。以北海为例,每年四月,海面常出现‘卷层云’,此云过后三日必起风暴,需提前收帆避浪;而海流方面,北海受北大西洋暖流影响,表层海流多呈顺时针流动,靠近英吉利海峡时流速加快,顺流而行每日可多航行百里。”他一边说,一边让学者在星图旁标注出云形与海流的特征,老学者威廉听得极为认真,手中的羽毛笔在羊皮纸上飞快记录,不时点头赞叹:“东方的智慧果然独到,我们只专注于天文观测,却忽略了这些来自海洋与天空的信号。”
期间,郑和还与英国航海学者交流了经度测量的心得。英国学者采用“月距法”——通过观测月球与特定恒星的角距离,结合天文表计算经度,虽不如荷兰天文钟精准,却在没有计时仪器时能应急使用。郑和让随行学者记录下这一方法,与荷兰的天文钟测量法相互补充,进一步完善大明的航海定位体系。
在伦敦停留的第七日,恰逢伦敦的市集日。郑和一行人微服前往市集,感受当地的市井风情。市集上人头攒动,摊位林立,商贩们高声叫卖着各类商品:新鲜的蔬菜、肥美的鱼虾、香气扑鼻的面包、精致的铁制器皿,还有来自欧洲各国的香料与织物。不少摊位前摆着从“大明号”购入的青花瓷碎片,商贩们将其镶嵌在首饰上售卖,引得百姓争相购买。一位卖花姑娘捧着一束石楠花走到郑和面前,用生硬的拉丁语说道:“东方客人,这是伦敦最美的花,送给你。”郑和接过花束,笑着递出一枚小巧的青花瓷片作为回礼,姑娘惊喜地接过,蹦蹦跳跳地跑开了。
离别那日,温莎城堡前举行了隆重的送行仪式。英王亨利五世率领王室成员、贵族、学者与商人齐聚广场,广场上铺设着红色地毯,两侧的士兵列队致敬,号角声悠扬响起。亨利五世手中捧着一把镶嵌宝石的铁剑,剑鞘由紫檀木制成,雕刻着玫瑰与狮子花纹,剑柄镶嵌着七颗彩色宝石,光芒四射——这是伦敦铁匠公会耗时三个月打造的精品,剑刃锋利无比,能轻易斩断铁条。
“郑大人,这把剑是我国工匠的心血之作,今日赠予您,愿它能护佑大明舰队平安远航,也愿大明与英国的友谊,如同这剑刃一般坚固,永不磨灭。”亨利五世将铁剑递到郑和手中,语气诚恳而不舍。
郑和双手接过铁剑,指尖触到剑鞘的温润与宝石的冰凉,郑重地说道:“陛下的心意,我定会带回大明,亲手呈给永乐皇帝陛下。待明年春天,我会带着大明的航海学者与新造的宝船模型再来伦敦,那时,我们一同见证融合东西方技术的帆船下水,让两国的商队载着丝绸与铁器、瓷器与羊毛,在北海与印度洋之间往来如梭,共促文明交融。”
托马斯·博林爵士走上前,递过一个精致的木盒,里面装着一卷英国航海图与一本水力锻造机的图纸:“郑大人,这是我国最新的航海图与锻造技术图纸,愿能为大明的远航与技艺发展略尽绵薄之力。”
码头边,百姓们自发地聚集在两侧,手中举着彩色布条与鲜花,高声喊着“再见”。几位铁匠捧着刚打造好的铁制小摆件,塞到水手们手中;贵族夫人们则将绣着玫瑰花纹的丝帕赠予随行官员,作为友谊的信物。孩子们追着“大明号”的踏板奔跑,清脆的笑声在港口上空回荡。
随着一声悠长的船哨响起,“大明号”缓缓驶离伦敦港。硬帆在西南风中渐渐舒展,如同一只展翅的雄鹰,十五个水密隔舱稳稳切开浪涛,船身留下一道长长的水痕。郑和站在船楼之上,回头望去,温莎城堡的尖顶渐渐变小,亨利五世与众人的身影也越来越模糊,最终化作海平面上的一抹淡影,与蓝天、大海融为一体。寒风拂过他的衣袍,袍角的云鹤暗纹在风中轻轻飘动,手中的铁剑与铜制天文钟相互映衬,泛着冷光与幽辉。
王景弘走到他身边,递过一杯温热的武夷岩茶,茶汤红艳透亮,茶香驱散了海风的咸湿与煤烟气息:“大人,此次伦敦之行收获颇丰,不仅签订了丰厚的贸易协议,还掌握了经度测量的‘月距法’与水力锻造技术,换回的精制铜炮与羊毛绒,定能让朝廷满意。”他顿了顿,指着海图上用红笔标注的港口,语气带着期待,“下一站便是摩洛哥了。译官陈安提前打探到,摩洛哥是非洲北岸的重要商港,盛产黄金与象牙,当地的渔业也颇为发达,贵族们对东方的丝绸与瓷器更是趋之若鹜。”
郑和接过茶杯,浅饮一口,茶香在口中散开,带着江南茶山的温润。他望向远方的海面,阳光洒在浪涛上,泛着细碎的金光,如同铺了一条通往新旅程的金色道路。寒风卷着浪花掠过船帆,日月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与桅杆上悬挂的英国红玫瑰旗帜相互呼应。他想起在伦敦铁匠工坊看到的场景——英国工匠们围着水力锻造机争论的模样,眼中满是对新技术的渴望;想起航海学校的学者们翻阅《郑和航海图》时的惊叹,手指在海流与云形的标注上反复摩挲。
“摩洛哥……”郑和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中闪过一丝期待,“那里是非洲的门户,有着不同于北海港口的风情,也有新的贸易与技术等待我们去探索。”他转头看向身边的航海学者,吩咐道:“让大家趁着航行的时间,好好研习‘月距法’与水力锻造机的图纸,熟悉地中海的海流与风向,为抵达摩洛哥做好准备。另外,让沈荣整理好此次伦敦的贸易清单与技术笔记,带回大明后呈给朝廷,为后续的交流提供参考。”
“是,大人!”学者与沈荣齐声应道,转身忙碌起来。
“大明号”继续在北海的浪涛中前行,硬帆稳稳地托着船身,朝着英吉利海峡的方向驶去。海风卷着煤烟与铁器的气息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地中海特有的温暖气息——那是阳光、海水与橄榄混合的味道,预示着新的目的地已越来越近。郑和站在船楼之上,手中的铁剑剑鞘在阳光下泛着光泽,剑身上的宝石与铜制天文钟的蓝宝石相互辉映,仿佛在诉说着东西方文明交融的故事。他知道,摩洛哥的相遇又将是一场充满惊喜的对话,而这场跨越山海的远航,这场连接世界的文明交流,还在继续书写着属于大明的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