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越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通往思过崖的山路上。
青云宗占地极广，峰峦叠嶂，云雾缭绕，仙鹤清唳，一派仙家气象。若是平时，林越少不得要好好欣赏一番这现实中绝不可能见到的美景，但此刻，他全然没有这个心情。
胸口还在隐隐作痛，原主这具身体实在虚浮，炼气三层的修为驳杂不纯，走这点山路就让他气喘吁吁，冷汗浸湿了内衫。他一边走，一边在心里疯狂吐槽。
“这什么破身体，肾虚公子吗？走两步就喘，原主到底是怎么有勇气去挑衅云尘那种挂逼的？梁静茹给的勇气在修仙界也管用？”
“还有这路，修这么陡干嘛？彰显你们修仙之人腿脚好吗？考虑过我们这些炼气期底层弟子的感受吗！”
山路越来越偏僻，周围的弟子也逐渐稀少。越是靠近思过崖，气氛就越是肃杀冷清。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林越的呼吸都不自觉地放轻了。
他知道，这是思过崖自带的禁制气息，用以惩戒和警示弟子。
终于，在一片相对开阔的山崖平台前，他看到了两个守在山道入口处的弟子。两人身着青云宗标准的青色道袍，神色严肃，腰间佩剑，气息远比林越要浑厚绵长，至少是炼气中后期的修为。
林越心里咯噔一下，脚步顿住。原主的记忆告诉他，思过崖是宗门禁地之一，没有允许，不得擅入。
“来者止步！”其中一名方脸弟子厉声喝道，目光锐利地扫向林越，“思过崖重地，闲杂弟子不得靠近！”
林越脸上立刻堆起他最熟练、也最谄媚的社畜式笑容，小步快跑上前，躬身行礼：“两位师兄辛苦了，辛苦了！小弟林越，是……是想来探望一下在里面面壁的云尘师兄。”
“林越？”另一名瘦高弟子眉头一皱，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厌恶之色，“就是你昨天设计陷害云尘师弟，害他被罚面壁的那个林越？”
林越心里暗叫不好，原主这名声真是臭大街了，连守门的弟子都知道了。
他赶紧解释，语气卑微：“是是是，师兄明鉴！昨天……昨天是师弟我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犯下大错！回去之后，我辗转反侧，痛心疾首，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所以今天特地备上一点薄礼，前来向云尘师兄赔罪，希望能求得他的原谅！”
说着，他连忙从怀里掏出那瓶下品回春丹和两块下品灵石，双手奉上，脸上写满了“真诚”与“悔恨”。
“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给两位师兄买杯茶喝，还请行个方便，通融一下，让我进去跟云尘师兄说两句话，就两句！”
那方脸弟子看了一眼林越手中的东西，嗤笑一声，眼神更加鄙夷：“下品回春丹？两块灵石？林越，你打发叫花子呢？就你这点破烂，也想进思过崖？宗门规矩是儿戏吗？赶紧滚！再啰嗦，别怪我们不客气！”
瘦高弟子也冷笑道：“就是！谁知道你进去是不是又想对云尘师弟不利？像你这种屡教不改的货色，我们见多了！”
林越心里骂娘，脸上却不敢表露分毫，只能继续赔笑，腰弯得更低了：“师兄，误会，天大的误会啊！我真的是来道歉的！你看我这样子，像是能对云师兄不利的吗？我连他一招都接不住啊！我是真心悔过了(T＿T)”
他一边说着，一边偷偷观察两人的神色，见对方依旧不为所动，心一横，将怀里剩下的几块下品灵石也全都掏了出来，一股脑塞到方脸弟子手里，带着哭腔道：“师兄，这真是我全部家当了！我就想当面跟云师兄说声对不起，求他给我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我保证，说完就走，绝不久留！”
方脸弟子掂量了一下手里加起来也不过五六块的下品灵石，又看了看林越那副可怜巴巴、几乎要哭出来的样子，脸上的鄙夷稍减，但依旧冷漠。
“哼，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他冷哼一声，将灵石收起，却依旧挡在路前，“规矩就是规矩，没有执法堂的手令，谁也不能进去探望。你走吧，别在这里碍眼。”
林越的心沉了下去。果然，连门都进不去吗？
他站在原地，进退两难。进去，硬闯是不可能的，那纯属找死。回去？他不甘心啊！这可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步，难道就要这样夭折在门口？
就在他绝望之际，脑海里突然灵光一闪！
原著里提到过，思过崖的禁制虽然强大，但并非毫无漏洞。在崖底某处，因为地势和阵法年久失修的缘故，有一小片区域的禁制相对薄弱，偶尔会有弟子偷偷从那里传递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东西进去。
虽然风险极大，容易被发现，但这是他目前唯一能想到的办法了！
他立刻换上感激涕零的表情，对着两名守门弟子连连鞠躬：“是是是，师兄教训的是！是师弟孟浪了，我这就走，这就走，不打扰两位师兄清静了。”
说完，他转身，装作垂头丧气地沿着来路返回。
直到拐过一个弯，确认守门弟子看不到他了，林越立刻像只兔子一样，猛地窜进了旁边的树林里。他根据原著描述的模糊方位和原主对地形的记忆，小心翼翼地朝着崖底的方向摸去。
树林茂密，荆棘丛生。林越这具身体实在不给力，没走多远，道袍就被划破了几道口子，手上脸上也添了几道血痕，狼狈不堪。
“妈的，这哪是修仙，这分明是荒野求生……”他一边低声咒骂，一边拨开面前的灌木。
终于，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他来到了思过崖的底部。这里光线昏暗，湿气很重，空气中弥漫着苔藓和腐烂枝叶的味道。他抬头望去，陡峭的崖壁直插云霄，上方云雾缭绕，根本看不到顶。
他沿着崖壁仔细搜寻，感受着周围灵气的变化。果然，在某一处藤蔓特别茂密的地方，他感觉到那无形的禁制压力似乎减弱了一丝。
“就是这里了！”林越心中一喜。
他扒开厚厚的藤蔓，后面露出一个仅能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狭窄缝隙。缝隙深处，似乎有微弱的光线透出，那应该就是通往内部崖洞的路径之一，也是最危险、最不被注意的路径。
林越深吸一口气，将怀里那瓶下品回春丹掏了出来。他想了想，又撕下自己一截相对干净的内衫衣角，咬破手指——别问为什么咬手指，电视剧里都这么演，他觉得这样可能显得更“真诚”一点——忍着痛，歪歪扭扭地写下几个字：
“云师兄，昨日之事，是我之过。丹药赔罪，万望保重。——罪人林越”
他将布条仔细地系在丹药瓶上，然后屏住呼吸，侧着身子，小心翼翼地将丹药瓶从那个缝隙里塞了进去。他不敢塞得太深，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生怕触发什么未知的禁制，或者被里面的云尘察觉，一道剑气劈过来。
做完这一切，他立刻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缩回手，心脏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他不敢久留，连忙将藤蔓恢复原状，然后头也不回，连滚带爬地逃离了崖底，比来的时候速度快了数倍。
……
思过崖内，冰冷的洞府中。
云尘缓缓睁开双眼。他其实早就感知到有人靠近崖底，那笨拙的脚步声和紊乱的呼吸，在他强大的神识感知下，如同暗夜中的萤火般明显。
他本以为又是哪个不知死活的弟子想来窥探或者找麻烦，正欲不予理会，却察觉到那人只是在崖底某处徘徊片刻，塞了什么东西进来，便仓皇离去。
神识微动，下一刻，那个系着染血布条的粗糙药瓶，便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面前的空地上。
看着那歪歪扭扭、带着几分滑稽的字迹，以及那瓶廉价得他平时看都不会看一眼的下品回春丹，云尘深邃冰冷的眼眸中，第一次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察觉的波动。
不是杀意，不是厌恶，而是一种类似于看到一只愚蠢的、试图用这种方式讨好主人的幼兽般的荒谬感。
他记得这个林越。嚣张，愚蠢，嫉妒心重，像只烦人的苍蝇。
但今天的举动，却透着一股与往常截然不同的蠢笨和莫名的怂？
他指尖轻轻一动，那药瓶和布条便在一簇突然出现的淡金色火焰中，化为灰烬，消散于无形。
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只是，在那火焰燃起的瞬间，他似乎极轻地、几不可闻地低语了两个字，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无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