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冻深渊,名副其实。
踏入结界裂缝的瞬间,仿佛从温暖的春日骤然坠入万古冰窟。刺骨的寒风裹挟着黑色的冰屑,如同无数把锋利的刀子,疯狂地切割着一切。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令人作呕的深渊魔气,它们如同活物般蠕动着,试图钻入生灵的毛孔,侵蚀灵魂。光线在这里被扭曲、吞噬,只有一些散发着幽蓝或惨绿光芒的诡异苔藓和矿石,提供着微不足道的照明。
这里是被光明遗弃之地,是规则的边缘,连时间都仿佛陷入了粘稠的停滞。
沈清璃撑起一个微弱的神力护罩,抵挡着魔气的侵蚀和物理上的严寒。她的动作迅捷而无声,如同暗夜中的精灵,在嶙峋的怪石和冻结的冰川间穿梭。119的扫描功能全开,如同最精密的雷达,规避着地面上隐藏的冰缝、天空中偶尔掠过的扭曲魔物,以及……那无处不在的、源自深渊本源的混乱意志低语。
“左前方三百米,能量反应异常,有强大魔物巢穴,建议绕行。”
“下方冰层结构不稳定,存在巨大空腔。”
“检测到微弱的规则波动残留,方向偏东,可能与‘原初之火’有关!”
根据119的指引,沈清璃朝着规则波动的源头不断深入。越是靠近,环境就越是恶劣。魔气几乎凝成实质,化作黑色的触手从冰缝中探出;冰面上开始出现扭曲的、仿佛被巨大力量强行糅合在一起的尸骸,有人类的,有兽人的,甚至还有一些早已灭绝的远古生物。
这里仿佛是世界的垃圾场,堆积着所有被遗忘和抛弃的绝望。
终于,在穿越一片由无数巨大冰晶骸骨组成的、如同森林般的恐怖区域后,眼前豁然开朗。
那是一个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冰渊裂口,仿佛大地被硬生生撕开的一道丑陋伤疤。裂口边缘,燃烧着一簇火焰。
那火焰极其微弱,只有巴掌大小,颜色是一种难以形容的、仿佛包容了所有色彩却又呈现出绝对虚无的“灰”。它安静地燃烧着,没有温度,没有光芒,甚至给人一种它正在“吞噬”周围光线和能量的错觉。火焰周围的时空都微微扭曲,魔气不敢靠近,连永恒的坚冰都在它周围融化出一个完美的圆形真空地带。
原初之火!或者说,是它残存于世的一丝极其微弱的火种!
沈清璃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体内的神力,在这簇灰焰面前,竟然产生了一种类似“朝拜”的共鸣与悸动!那是规则层面上的吸引!
然而,就在她准备靠近的瞬间——
“吼——!!!”
一声震耳欲聋的、充满了无尽怨恨与疯狂的咆哮,从冰渊深处猛地炸响!整个永冻深渊都仿佛在这咆哮中颤抖!
紧接着,一只巨大无比的、由无数冻结的残肢、扭曲的骨骼和浓郁魔气构成的利爪,猛地从裂口中探出,带着毁灭一切的气息,朝着那簇灰焰,以及站在灰焰旁的沈清璃,狠狠拍下!
是深渊的守护者!或者说,是被原初之火气息吸引而来的、盘踞在此的恐怖魔物!它本能地想要吞噬这丝能威胁到它存在的规则之火!
速度快得惊人!力量磅礴无比!远超沈清璃目前这具身体所能应对的极限!
避无可避!
电光火石之间,沈清璃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没有后退,反而迎着那拍下的巨爪,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她的目标,不是硬抗,而是那簇原初之火!
就在巨爪即将临身的刹那,她伸出手指,不顾那灰焰仿佛能焚尽一切的规则气息,毅然决然地触碰了上去!
“嗤——!”
一股难以想象的、源自规则本源的灼痛感瞬间席卷了她的神魂!仿佛整个灵魂都被投入了锻造神器的熔炉!那感觉远比肉体的痛苦强烈千万倍!
但同时,一股微弱却至高无上的规则力量,也顺着她的指尖,涌入她的体内!
“以我神魂为引,规则为薪——燃!”
她忍受着神魂被灼烧的巨大痛苦,强行调动起涌入体内的那一丝原初之火规则,混合着自己历经三个世界磨砺、蕴含着秩序与创造本质的神力,猛地向上一引!
那簇原本安静的灰焰,骤然暴涨!
它并没有散发出光和热,而是化作一道无形的、扭曲规则的波纹,迎上了那只拍下的魔物巨爪!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没有能量对冲的轰鸣。
在两者接触的瞬间,那由无数残骸和魔气构成的、看似坚不可摧的巨爪,就如同被投入沸油的冰雪,悄无声息地、从接触点开始,迅速分解、消散!不是碎裂,不是融化,而是最本源的“存在”被直接抹除!
连同巨爪后方那发出咆哮的、隐藏在冰渊深处的庞大魔物本体,都发出了一声戛然而止的、充满了极致恐惧的哀鸣,随后它的气息如同被橡皮擦掉一般,彻底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
一击!规则层面的抹杀!
沈清璃脸色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刚才那一下,几乎抽空了她好不容易恢复的神力,更是对她的神魂造成了不小的负担。指尖触碰灰焰的地方,传来一阵阵深入骨髓的刺痛。
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
她成功了!虽然只是一丝火种,但她确实引动了原初之火的力量!
那簇灰焰在爆发之后,似乎消耗过大,重新变得微弱,甚至比之前更加黯淡,仿佛随时会熄灭。
沈清璃强忍着虚弱和痛苦,小心翼翼地用神力包裹住这丝微弱的火种,将其纳入自己的神魂深处温养。她能感觉到,这丝火种虽然微弱,却像一颗种子,一旦获得足够的“燃料”(比如神力,或者某些特定的能量),就能重新焕发生机。
而随着原初之火火种入体,她清晰地感觉到,体内那属于“塞莉娅”的命运枷锁,发出了一声细微的、几不可闻的碎裂声!虽然还未彻底打破,但已经出现了裂痕!
更重要的是,她感觉到,远在光明教廷神殿深处,那属于碧瑶分神的意志,传来了一阵清晰可见的、惊怒交加的波动!原初之火的出现,显然超出了她的预料,并对她窃取的神权构成了最直接的威胁!
沈清璃抹去嘴角因神魂震荡而溢出的一丝金色血液,看了一眼那深不见底的冰渊,毫不犹豫地转身。
时间不多了,必须赶在幻象失效前返回修道院。
她沿着来路疾驰,身影再次融入永冻深渊的黑暗与死寂之中。
这一次,她的手中,已经握有了足以颠覆这场“神圣”献祭的最初的火种。
狩猎神明的棋局,落下了第一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