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城，林家演武场。
烈日如火，炙烤着青石板，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少年们蓬勃却又躁动的血气。今日，是林家一年一度的族内小比，对于这个青阳城三大家族之一的势力而言，是检验年轻一代修为的重要日子。
演武场中央的高台上，端坐着林家的掌权者们。家主林啸天面色威严，目光如电，扫视着台下众多林家子弟。他的身旁，是几位家族长老，皆是气息沉凝之辈。
台下，少年少女们按支系分列，个个神情紧张又带着期待。唯有角落一人，与这热闹激昂的氛围格格不入。
他叫林烬，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身形略显单薄，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粗布衣衫，站在人群边缘，低着头，仿佛要将自己藏进阴影里。周围不时投来或鄙夷、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如同针扎一般刺在他身上。
“下一个，林烬！”裁判高声喊道。
声音落下，演武场上响起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啧，这废物还真敢来啊？”
“真是浪费名额，还不如让我家阿黄上呢，好歹能叫两声。”
“听说他昨天又被林炎少爷教训了，差点被打断腿，今天还能站得起来？”
“脸皮厚呗，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年年垫底，年年来丢人现眼。”
林烬仿佛没有听到这些污言秽语，他只是深吸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入肉里，带来一丝尖锐的痛感，让他保持着清醒。他迈开步子，一步步走向场中那块测试元气修为的“测灵石碑”。
每一步都沉重无比，仿佛脚下不是石板，而是泥泞的沼泽，要将他吞噬。那些目光，那些议论，如同无形的枷锁，缠绕着他，让他喘不过气。
他是林家庶子，母亲早逝，父亲林啸风曾是林家一代天骄，却因多年前一次意外，为保护年幼的他而身受重创，修为大跌，从此在家族中地位一落千丈。而林烬自己，更是从被测出“天生经脉闭塞，灵根废体”后，便成了整个林家的笑柄，连带着父亲也受尽白眼。
“灵根废体”，意味着他几乎无法感应和吸纳天地灵气，终生与武道无缘。在这个以武为尊的世界，不能修炼，便是原罪。
他走到测灵石碑前，石碑古朴，上面刻着九道刻度，代表元气九重境界。
“快点，别磨蹭！后面还有人等着呢！”裁判不耐烦地催促道，语气中满是轻蔑。
林烬沉默着，将手掌按在了冰凉的碑面上。他竭力运转体内那微弱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气感，试图引动石碑反应。
一秒，两秒，三秒……
测灵石碑毫无动静，连最下面代表元气一重的那道刻度都没有亮起。
死寂，短暂的死寂之后，是更加汹涌的哄堂大笑。
“哈哈哈！果然！连一重都没到！”
“废物就是废物，烂泥扶不上墙！”
“我要是他，早就找根绳子吊死算了，省得活着丢人现眼！”
高台上，家主林啸天眉头微皱，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却并未出声。他身旁的一位三角眼长老，正是大长老林雄，此刻却冷哼一声：“啸风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年年如此，将我林家的脸都丢尽了！依我看，以后这种族内比试，就不该让这种废物上场！”
坐在末尾的林啸风，身形依旧挺拔，但脸色有些苍白，眼神复杂地看着场中的儿子，有痛心，有关切，更多的却是一种深藏的无力和愧疚。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化作一声无声的叹息。
林烬缓缓收回手，面无表情，仿佛那些嘲讽不是针对他。只是那微微颤抖的指尖，暴露了他内心远非平静。他转身，想要默默退下。
“站住！”
一个充满傲气的声音响起。
人群自动分开，一个身穿锦袍，面容俊朗，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戾气的少年走了出来。正是林家嫡子，青阳城有名的天才，林炎。
林炎双手抱胸，拦在林烬面前，嘴角勾起一抹讥诮的弧度：“我的好‘弟弟’，就这么走了？测试完了，不打算跟为兄过过招，指点指点你？”
众人顿时来了精神，重头戏来了！林炎欺压林烬，是林家司空见惯的戏码，每次都能让他们看得津津有味。
林烬脚步一顿，抬头看向林炎，眼神平静，深处却有一簇火苗在燃烧：“林炎，测试已毕，我不是你的对手。”
“是不是对手，打过才知道！”林炎笑容一冷，“身为林家子弟，岂能畏战？还是说，你连出手的勇气都没有？果然是废物加懦夫！”
话音未落，林炎身形一动，如同猎豹般窜出，一掌拍向林烬胸口。这一掌带着呼啸的风声，元气波动明显，赫然已是元气四重的修为！
两人年纪相仿，林炎却已是元气四重，在青阳城年轻一代中堪称翘楚。而林烬，连元气一重都未能踏入。
这一掌若是拍实，林烬不死也要重伤！
林烬瞳孔骤缩，他根本来不及闪避，实力的差距如同天堑。他只能下意识地双臂交叉格挡。
“嘭！”
一声闷响，林烬只觉得一股巨力涌来，双臂剧痛，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倒飞出去，重重摔在数米开外的地上，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噗——”
殷红的血迹洒在尘土上，刺目惊心。
“废物就是废物，连我一掌都接不下。”林炎收掌而立，姿态潇洒，仿佛只是随手拍飞了一只苍蝇。他居高临下地看着挣扎着想要爬起来的林烬，冷笑道：“林烬，你和你那废物老爹，就不该留在族里浪费粮食。识相的，就自己滚出林家，否则，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周围的哄笑声、叫好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林炎少爷威武！”
“打得好！这种废物就该狠狠教训！”
“滚出林家！”
林烬趴在地上，尘土混合着鲜血沾满了他的脸颊。他没有再试图起身，只是用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身体因为愤怒和屈辱而微微颤抖。那双原本平静的眼眸，此刻充满了血丝，如同濒临绝境的凶兽。
恨！滔天的恨意！
恨林炎的欺辱！
恨族人的冷漠！
恨这老天的作弄！
但最恨的，还是自己的无能！
力量！我需要力量！如果我有力量，谁敢如此欺我辱我！如果我有力量，父亲何须为我受尽委屈！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变强！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变强！
他艰难地抬起头，目光穿过人群，看到了高台上父亲那紧握的双拳和痛苦的眼神。父子目光交汇，林啸风眼中是深深的无力和自责。
林烬心中一痛，猛地低下头，不再去看。他不能倒下，至少，不能在这里倒下让人看笑话。
他用手撑地，一点点，艰难地爬了起来，踉跄着，无视身后的嘲笑与指點，一步一步，坚定地朝着演武场外走去。那背影，在夕阳下拉得老长，孤独而倔强。
今日之辱，他日，必百倍奉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