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万籁俱寂。
星鹿学院深处,一片与寻常殿宇格格不入的区域隐匿在重重阵法与阴影之中。这里没有辉煌的灯火,只有永恒的昏暗,连空气都仿佛凝滞,带着一股洗刷不掉的淡淡血腥与陈旧卷宗混合的气味。这里是“暗部”所在,宗门的影子,负责处理一切见不得光的事务。
一间四壁皆由隔神石砌成的密室内,仅有一盏昏黄的兽油灯摇曳着,勉强照亮围坐在一张黑铁方桌旁的几道身影。他们皆穿着毫无标识的玄色劲装,脸上覆盖着能隔绝灵识探查的暗影面具,只露出一双双或锐利、或阴沉、或死寂的眼睛。
主位上的人,代号“幽影”,是暗部在学院的负责人之一。他手指有节奏地敲击着冰冷的铁桌面,发出沉闷的“笃、笃”声,在寂静的密室里格外清晰。
“青桑镇的事,都知道了。”幽影的声音嘶哑低沉,听不出情绪,却让空气又冷了几分,“柳眉,已确认彻底堕入邪道,其实力……提升速度异常,手段凶残诡谲,远超预估。”
下首一人,代号“夜枭”,接口道,声音如同金属摩擦:“现场残留的灵力阴寒蚀骨,带有强烈的精神污染特性,与档案中记载的几种禁忌邪术有部分吻合,但更为……精纯且暴戾。绝非寻常魔道手段。她背后,定然有更诡异的存在支撑。”
“墨渊的下落,依旧成谜。”另一人,“血刃”言简意赅,“最后一次可靠踪迹出现在北境荒原,之后便如人间蒸发。能瞒过我们这么多眼线,必有内应或特殊隐匿之法。”
幽影敲击桌面的手指停下:“内应……这是关键。根据‘星瞳’带回的碎片信息,以及我们对近期宗门内部异常动向的梳理,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指向了几个……意想不到的方向。”
他抬手,一股无形的灵力在桌面上方勾勒出几幅模糊的人影和错综复杂的线条图。
“第一,药庐执事李庸。近三个月,其经手的‘清心丹’‘净灵散’等丹药,有三次微量批次,药效检测出极其细微的偏差,并非劣质,而是……成分中混入了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能潜移默化放大心魔的‘惑心草’花粉。量极少,若非刻意针对排查,绝难发现。其来源,指向外门一个已在上月任务中‘意外’身亡的弟子。”
密室内气息一凝。对丹药做手脚,这是最阴毒也最难防范的方式之一。
“第二,经功阁值守弟子赵元。此人平日低调,但其负责整理的炼体功法区域,有三卷记载了偏门炼体术——‘熔岩锻体诀’的玉简,在近半年内被调阅频率异常增高。调阅记录……均被高阶幻术巧妙篡改过,真实调阅者身份不明。而‘熔岩锻体诀’若辅以特定药物,长期修炼,极易导致心火旺盛,性情暴戾,恰好与近期几起弟子间莫名斗殴事件的当事人症状吻合。”
“第三,”幽影的手指点在光影图案的某个节点,那里代表着一处负责宗门部分区域阵法维护的杂役区,“阵法师学徒钱明。其负责维护的区域,包括后山废弃演武场附近。那里……上个月曾检测到一次极其短暂、微弱的空间波动,疑似短距离传送阵启动,但巡查后一无所获。钱明对此的解释是‘阵法年久失修,灵力紊乱所致’,但其当时的神色,经‘真言术’回溯观测,有细微的不自然。”
线索琐碎,看似毫无关联,却像几根毒刺,指向了宗门运转体系中几个不起眼的环节。
“这些人的共同点,”夜枭冷声道,“职位不高,却能接触到核心区域的边缘;行事谨慎,几乎不留把柄;且……他们或多或少,都与半年前那次‘宗门资源普查’的抽调人员名单有过间接交集。而那次普查的总负责人,是……已故的戒律堂前副堂主。”
已故。死无对证。
密室内陷入了更深的沉默。对手比想象的更狡猾,渗透得更深,斩断线索的速度也快得惊人。
“这些只是浮出水面的虾米。”血刃的声音带着杀意,“真正的大鱼,还藏在浑水之下。柳眉和墨渊,不过是摆在明面上的棋子。”
“继续查。”幽影最终下令,声音斩钉截铁,“盯死所有可疑目标,但切勿打草惊蛇。重点排查近一年内所有行为模式、修为进度、人际关系有异常变化的人员,无论职位高低。启用‘暗子’,渗透到更核心的区域。我有预感,距离那条大鱼浮出水面,不远了。”
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对凌清及其小队成员的暗中保护等级提升至最高。她是‘钥匙’,也是靶子。柳眉的挑衅,或许只是开始。”
“是!”几人齐声低应,身影在昏黄的灯光下如同鬼魅。
命令下达后,几人无声离去。幽影独自坐在黑暗中,面具下的目光锐利如鹰隼,仿佛能穿透石壁,看到那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学院。
风雨欲来,暗部的目光,已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悄然撒向各个角落。肃杀之气,弥漫在这间小小的密室里,也预示着宗门内部,一场无声的清洗与对抗,已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