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刘氏资金流断裂的倒计时只剩下最后十小时。
刘知遥却在付时宴的护送下,一身白色高定西装,踩着十厘米的裸色漆皮尖头鞋,出现在付氏总部——恒基中心第78层,付氏集团季度股东大会现场。
落地电梯里,她盯着不断跳动的红色数字,78层,足足一分零十秒。
数字每跳一次,她胸腔里那根无形的绳子就勒紧一分。
"紧张?"身旁的男人半插着兜,同样一身黑色西装,领口别着一枚银色领针,冷光闪动。
刘知遥没看他,只抬手看了眼表——上午九点五十五分。
"还有五分钟。"她声音极轻,"足够我反悔。"
付时宴低笑一声,伸手替她理了理耳侧碎发,指尖若有若无擦过她耳后最薄的那块皮肤,像某种警告——
"付太太,今天你要是敢跑,刘氏那三十六袋旧钞,我会一袋一袋扔进黄浦江,让全上海见证你们家怎么沉入水底。"
刘知遥偏头,躲开了他的手,目光平静:"放心,我比任何人都想让刘振庭活命。"
"叮——"
电梯门开,78层到了。
会议室外早已聚满记者,长枪短炮,闪光灯连成一片白海。
刘知遥第一次以"付氏集团第一大股东配偶"身份公开露面,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
快门声里,她听见自己心跳——砰、砰、砰,比闪光灯还急促。
男人却忽然伸手,揽住她腰,掌心温度透过薄薄面料烙在皮肤,像一块烧红的铁。
"笑。"他俯首贴耳,"哪怕装,也要装得像全世界最幸福的模样。"
她弯起唇角,目光穿过人群,落在走廊尽头那扇双开木门——
门后,就是战场。
会议室内部是扇形阶梯设计,深色胡桃木长桌围成半圆,主位空着,左右两侧各摆名牌。
黑色字体,白色卡纸——
左侧:董事局主席 付时宴
右侧:非执行董事 刘知遥
她脚步微顿,目光扫过下方——
一排排股东、董事、机构代表,或探究、或轻蔑、或幸灾乐祸,像无数柄淬毒的冷箭,蓄势待发。
付时宴替她拉开高背椅,俯身替她摆正麦克风,动作绅士得近乎优雅,声音却压得极低:
"十一点前,我要看到刘氏股价拉到涨停。刘振庭的命,你父亲的脸,你们刘家的百年招牌——全在你接下来一小时的表现。"
刘知遥抬眼,看向对面投影屏——
鲜红倒计时:09:59:45
秒数每跳一次,她指节就收紧一次。
十点整,会议正式开始。
付时宴没有废话,开门见山:
"今天临时加一项表决——"
他抬手,身后大屏切换出一份文件:《关于收购刘氏集团核心资产及债务重组预案》
全场哗然。
预案写得极其苛刻——
刘氏旗下最具价值的两大商业综合体、一座港口仓储基地、全部酒店管理权,付时宴的声音落下,会场瞬间沸腾。
“付总,刘氏两大综合体市值至少四十亿,您这报价——”一位机构代表指着屏幕上的数字,声音拔高,“十二亿?这是趁火打劫!”
付时宴连眉都没抬,只抬手,示意法务。
大屏幕上立刻切出另一份文件——刘氏近三个月的现金流表、负债表、到期债务分布。红色赤字像血迹,一路向下。
“十二亿,是救命的价。”男人声音冷而缓,“再拖十天,刘氏连利息都付不出。诸位,我付某人不趁火,只打劫。”
台下哄笑、私语、怒骂交织成一片。
刘知遥坐在高背椅里,背脊笔直,目光落在那份收购预案上——每一行条款,都像一把钝刀,缓慢而坚定地割开刘家的血管。
她忽然伸手,把麦克风拉到面前。
“我同意。”
清脆的三个字,压过所有嘈杂。
会场瞬间死寂。
无数道视线齐刷刷射向她——震惊、错愕、鄙夷,像看一个疯子,也看一个叛徒。
刘知遥却笑了,指尖轻点桌面,声音不高,却足够让麦克风传遍每个角落:
“但我有三个条件。”
付时宴侧头,第一次正眼看她,眸色深得像一口井。
“说。”
刘知遥起身,走到大屏前,拿起激光笔,红光在文件上逐条游走——
“第一,收购价十二亿不变,但付氏需额外承担刘氏全部员工安置费用,不得裁员一人。”
台下股东脸色骤变——安置费至少再垫三亿。
“第二,刘氏港口仓储基地,保留百分之十股权给原管理层,十年后付氏有优先回购权,回购价按届时净资产溢价百分之十五计算。”
这是给刘氏留后路,也是给在场所有人分蛋糕。
“第三——”她停顿,红光落在文件最下方,“收购完成后,刘氏剩余债务,由付氏提供三年期低息过桥贷款,利率——”
她回头,看向付时宴,弯起唇角,“年化百分之三。”
百分之三,低于银行同期贷款利率近一半,等于白送。
全场倒吸一口凉气。
三条说完,刘知遥放下激光笔,目光扫过众人,声音轻却清晰:
“我刘知遥,以刘氏集团第一大股东身份,同意转让核心资产。但我要的,是刘氏八百六十二名员工,三年后还能拿到工资,还能领到年终奖。”
“我要的,是刘家倒了,刘家的招牌不砸。”
“我要的,是各位今天踩我们一脚,三年后,还得抬头看我们爬起来。”
寂静三秒,掌声突兀响起——
孤零零,却清脆。
是付时宴。
他抬手,一下一下,缓慢鼓掌,目光锁着她,像锁着一只终于露出獠牙的兽。
“精彩。”男人低笑,“我同意。”
表决开始。
收购预案+三条附加条件,现场投票。
机构股东、散户代表、董事会成员,逐一按键——
大屏幕上,红色数字翻滚:
赞成:61.7%
反对:27.3%
弃权:11%
——通过。
木槌落下,付时宴宣布结果,声音平静:“刘氏资产收购案,即刻生效。”
刘知遥站在原地,掌心全是汗,脸上却看不出半分情绪。
十一点零七分,刘氏股价直线拉升,十分钟内冲上涨停板。
刘振庭的电话在这时进来——
“遥遥,股价涨停了!银行答应再给我们十天宽限期!你……你是刘家的救命恩人!”
刘知遥握紧手机,看向落地窗外,黄浦江在阳光下像一条金色巨蟒,蜿蜒游向远方。
她轻声开口,声音低得只有自己能听见:
“爸,救命恩人——也是催命判官。”
会议散场。
人群涌出会议室,记者围堵,闪光灯再次连成白昼。
付时宴被围在核心,却忽然回头,冲她伸出手——
刘知遥深吸一口气,走上前,把手放进他掌心。
十指相扣,温度交叠。
记者疯狂按快门——
“付总,收购后刘氏是否更名?”
“付太太,您如何看待外界说您‘卖祖求荣’?”
“两位婚后首次同框,是否意味着付氏未来将全面接管刘氏?”
问题像潮水,一浪高过一浪。
付时宴却只低头,替她拨开额前碎发,声音不高,却足够让最近的话筒收音:
“付氏未来,就是我太太的未来。”
“我太太的名字,永远排在刘氏前面。”
刘知遥抬眼看他,眸色微闪,嘴角却勾起恰到好处的弧度——
“那付先生的未来,也得排在我后面。”
男人低笑,俯首贴耳,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
“成交。”
闪光灯再次炸开,定格两人相视一笑的画面——
像爱情,也像宣战。
电梯下行。
门合拢的瞬间,刘知遥立刻抽回手,退到角落,仿佛刚才的亲密只是镜头前的表演。
付时宴插兜站在另一侧,目光落在她腕间——那里,因为过度用力,还留着被他握出的红痕。
“疼吗?”他忽然问。
刘知遥没看他,只低头整理袖口,声音极淡:“疼也比破产好。”
男人“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电梯数字一路向下,空气却像被拉紧的弦,一触即断。
终于,她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付时宴。”
“嗯?”
“三年后,等我拿回刘氏,”她抬头,目光笔直,“我会把今天的十二亿,一分不少,砸你脸上。”
男人侧头,眼底浮起极浅的笑意,像冰面裂开一道缝:
“我等着。”
“不过——”他抬手,替她按亮负一层按钮,声音低哑,“三年后,你得连本带利。”
“利息多少?”
他俯身,贴着她耳廓,一字一顿:
“要你。”
电梯门开,地下车库冷风灌入。
刘知遥先一步踏出,背脊笔直,脚步坚定——
像走向深渊,也像走向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