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海的浪涛比关外的风雪更诡谲,蓬莱岛周围的海域总在月圆夜浮现海市蜃楼,楼中亭台楼阁清晰可见,甚至能看到人影走动。近来怪事频发,渔民说在蜃楼里见到了逝去的亲人,招手让他们上船,不少人划着小船追去,从此杳无音信,只有破碎的船板在几日后漂回,上面沾着海草,草叶间缠着细小的骷髅骨片。
“是‘引魂蜃’。”林婉儿站在船头,望着远处若隐若现的蜃楼,发簪的暖玉传来冰凉的触感,“蜃气里裹着影核的阴煞,能模拟亡者的模样,引诱活人投海,与邪影教的‘勾魂幡’术法同源。”她指着海面上漂浮的磷光,“那些光是被吞噬的魂魄所化,定是髅堂的漏网之鱼在操控蜃楼。”
蓬莱岛的渔村住着个老渔夫,据说年轻时曾是邪影教的船工,左腿是假肢,用鲸鱼骨所制,关节处刻着骷髅纹。他见苏然三人打听蜃楼,吧嗒着旱烟袋说:“那是海神在收人,每年这个时候都得献祭,不然就掀翻渔船。”说罢,眼神不自觉瞟向岛东的礁石群,那里总在夜里亮起微弱的灯火。
深夜,礁石群传来海螺声,像是在召唤什么。三人划着小艇靠近,见老渔夫正站在一块巨大的礁石上,手里举着个青铜号角,号角上嵌着块影核残片,阴煞之气顺着号角蔓延,与海面上的蜃气相连。
蜃楼中的人影突然变得清晰,一个穿红衣的女子对着礁石下的小船招手,正是几日前失踪渔民的亡妻。小船里的渔民见状,疯了般划向蜃楼,眼看就要撞上礁石。“是幻象!”苏然大喊着掷出长剑,剑气劈开蜃气,女子的身影顿时扭曲,露出底下的黑影。
“坏我好事!”老渔夫吹响号角,海面上的蜃气翻涌,化作数只巨大的海怪,张着血盆大口扑向小艇。林婉儿祭出凤凰发簪,暖玉的白光在海面织成光网,海怪撞在网上,发出凄厉的嘶鸣,渐渐消散成水汽。
小石头迅速掏出“镇海符”影偶,在火把上点燃,影偶的金光投射在礁石上,老渔夫手中的号角突然炸开,影核残片滚落海中。“师父说,龙气能镇海波!”金光所及之处,蜃楼的影像开始模糊,那些招手的人影痛苦地挣扎,化作点点磷光。
被幻象迷惑的渔民清醒过来,看着近在咫尺的礁石,吓出一身冷汗。老渔夫见残片落入海中,突然跳进水里,想捞起残片,却被海中冒出的黑影缠住——那是无数被吞噬的魂魄所化,正拖他向深海坠去。
“阿爹!别再害人了!”一个青年驾着渔船赶来,是老渔夫的儿子,他扔出渔网缠住父亲,“娘临终前说,让你好好做人!”
老渔夫被拉上船,看着儿子,突然老泪纵横:“我只是想让你娘‘回来’……她当年就是被影主扔进海里喂鱼的……”他从怀中掏出块绣着鸳鸯的手帕,是妻子的遗物,“蜃楼里的她,笑得和生前一样……”
礁石的洞穴里藏着数十具骸骨,都是被引诱来的渔民,骨头上刻着邪影教的“祭海符”。原来老渔夫的妻子曾是邪影教的祭品,他为了“再见”妻子,才用影核残片操控蜃楼,却不知每次召唤幻象,都要吞噬活人的魂魄做养料,早已沦为仇恨的奴隶。
离开蓬莱岛时,朝阳穿透云层,海市蜃楼彻底消散,海面恢复平静。渔民们在礁石旁立了块石碑,刻着“敬畏生命”四个大字。老渔夫的儿子划着船,将父亲的青铜号角扔进深海:“爹,娘在天上看着呢,咱不做亏心事了。”
小石头望着翻涌的浪花,突然道:“原来思念不是要把人拉回来,是要带着回忆好好活下去。”
林婉儿点头:“执念像蜃楼,看着美好,靠近了只会粉身碎骨。”
苏然望着远处的海平面,六扇门的信鸽落在桅杆上,纸条上写着:“中原‘焚心谷’的温泉水变了颜色,泡过的人会性情暴躁,互相残杀,谷中石壁渗出带骷髅纹的血珠。”
三人解开缆绳,船帆在海风里鼓起,朝着中原的方向驶去。蓬莱岛的影子渐渐消失在船后,只有海面上的磷光还在闪烁,像是在警示世人:有些思念,该随风而散。江湖路还长,他们的身影很快融入海天相接处,追寻着下一处邪祟的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