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函谷烽烟
函谷关的夜,总比别处更冷几分。朔风卷着残雪,拍打在青黑色的城墙上,发出呜咽般的声响,像是在为关内外死去的亡魂哀鸣。关外的雪地里,暗红的血渍凝结成冰,与洁白的雪形成刺目的对比,那是昨日渭水渡口之战留下的痕迹;关内却早已没了往日的肃杀,幸存的秦军士兵裹着破损的甲胄,缩在城墙根下瑟瑟发抖,手中的戈矛歪歪斜斜地靠在身边,枪尖上的寒光早已被恐惧与疲惫吞噬,再没了“虎狼之师”的锐势。
副将蒙武独自站在关楼之上,玄色披风被夜风吹得猎猎作响。他望着远处黑漆漆的旷野,指节因用力攥着剑柄而泛白,指腹甚至嵌进了剑鞘的木纹里——父亲蒙骜在渡口一战中被韩平挑落马下的画面,像一把尖刀反复刺着他的心脏,至今父亲的尸骨还留在渭水岸边,连收殓的机会都没有;而樗里疾、甘茂两位主将战死的消息,更是像一块巨石压得整座关城喘不过气,士兵们私下里的窃窃私语,他听得真切,那是对死亡的恐惧,是对援军的期盼,更是对坚守的动摇。
“报——!”一名斥候连滚带爬冲上关楼,甲胄上的积雪簌簌掉落,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哭腔,“副、副将!渭水方向发现联军旗帜,黑的、蓝的、红的都有,看规模……至少有三万大军,正朝着函谷关赶来!”
蒙武猛地回头,眼中血丝骤然浮现,原本就紧绷的脸瞬间变得狰狞。他快步走到箭孔前,借着稀薄的月色,隐约看到远处地平线上的点点星火——那不是零星的篝火,而是联军的火把,正像一条蜿蜒的火龙,朝着函谷关的方向缓缓蔓延,每一点火星,都像是要将这座雄关烧毁。“慌什么!”他厉声喝止斥候,声音却难掩抑制不住的颤抖,“函谷关乃天下第一雄关,固若金汤!他们想攻进来,也要先问问城上的箭雨、滚石!传令下去,全军戒备,把滚石、热油、硫磺弹都搬到城头,再派三匹快马,分三路去咸阳报信,求大王速派援军!告诉大王,函谷关若破,六国联军便可长驱直入,威逼咸阳!”
斥候连声称是,转身跌跌撞撞跑下关楼,脚步慌乱得险些从台阶上摔下去。蒙武望着他的背影,又转头看向关外越来越近的火龙,喉结狠狠滚动了一下。他比谁都清楚,函谷关的城墙再厚,也挡不住联军连胜后的锐气;城上的箭雨再密,也挡不住士兵们早已涣散的军心——自河西之战以来,秦军连遭败绩,十五万主力折损过半,如今守关的士兵,大多是临时拼凑的残部,有的甚至是刚从民夫中征召来的,连像样的训练都没有。
与此同时,联军大营里却是灯火通明,与函谷关的死寂形成鲜明对比。
中军帅帐内,牛油蜡烛的光芒照亮了整个帐篷,案几上摊着一卷泛黄的函谷关地形图,边角处早已被无数人翻阅得卷起毛边。田忌坐在案前的胡床上,身着齐军制式的青铜甲胄,甲片上还沾着昨日战斗留下的血污,他手指轻轻点在地图上标注的“关楼暗门”处,目光锐利如鹰。公叔婴、赵虎和墨离围在案边,目光也都聚焦在那个小小的红点上——那是墨家弟子昨日冒着生命危险,在函谷关西侧山壁勘察时发现的,据墨翟先生回忆,此暗门乃春秋时期函谷关初建时所留,专为守将传递紧急军情所用,隐藏在山壁的藤蔓之下,只有历代函谷关守将才知晓其位置,如今却成了联军破关的关键。
“暗门通道狭窄,高不足六尺,宽仅三尺,一次只能容三人并行通过,且通道内每隔五十步便有两名守军巡逻,通道尽头还设有一道铁门,需特制钥匙才能打开。”墨离指着地图上的红点,语气凝重,“不过我们已查明,铁门的钥匙由关楼的值守校尉保管,只要解决了巡逻的守军,再拿到钥匙,便能打开铁门,直达关城西侧的城门后。我们需派一支精锐小队,趁夜从暗门潜入,先悄无声息解决巡逻的守军,拿到钥匙打开铁门,再突袭城门处的守卫,打开关城西侧的城门,让大军趁机冲进去。”
“我去!”赵虎立刻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声音洪亮如钟,“将军,末将愿带三百死士,去闯这暗门!昨日末将没能亲手斩杀蒙骜,今日定要拿下函谷关,为魏军将士报仇!”他身上的魏军甲胄还未卸下,肩甲处有一道深深的刀痕,那是昨日与蒙骜麾下骑兵交战时留下的。
田忌却缓缓摇了摇头,目光从赵虎身上移开,落在站在一旁的韩军副将韩平身上:“韩将军,你昨日斩杀蒙骜,士气正盛,且你麾下的韩军骑兵熟悉函谷关周边地形,此次潜入任务,交给你最合适。”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带两百魏兵、一百韩兵,再配上十名墨家弟子,墨家弟子会携带特制的迷烟——此迷烟以硫磺、硝石、曼陀罗花粉末混合制成,点燃后无色无味,吸入者半个时辰内会陷入昏迷,可悄无声息解决守军。记住,此行的目的是打开城门,不是与秦军硬拼,若遇意外,切勿恋战,立刻撤退,我们再另寻他法。”
韩平闻言,立刻上前躬身领命,眼中闪过一丝精光,语气坚定:“末将定不辱使命!今夜三更,必让关城西侧的城门为大军敞开!若不能打开城门,末将愿提头来见!”他昨日斩杀蒙骜后,麾下韩军士气大振,此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机。
公叔婴看着地图,眉头微微皱起,花白的胡须轻轻抖动:“只是……咸阳到函谷关不过三百余里,秦军骑兵日夜兼程,三日便可抵达。若秦昭襄王接到消息后,派大军星夜驰援,我们怕是没有足够的时间破关。一旦秦军援军赶到,我们便会陷入腹背受敌的境地。”
田忌拿起案上的狼毫笔,在地图上圈出函谷关东侧的“崤山古道”,笔尖在纸上划出清晰的痕迹:“公叔将军放心,我已让齐军副将田勃,率五千骑兵驻守崤山古道。崤山古道地势险要,两侧皆是悬崖峭壁,仅容一车通行,田勃只需守住古道的狭窄处,便能以一当十,牵制秦军援军。只要韩将军能在明日天亮前打开城门,我们一日之内,必能拿下函谷关!”
众人纷纷点头,计策很快定了下来。韩平转身走出帅帐,去挑选潜入所需的精锐士兵;墨离则让人去准备迷烟、绳索、撬棍等工具,还特意让墨家弟子打造了几把与暗门铁门相似的钥匙,以防万一;田忌和公叔婴则留在帅帐,继续商议大军的进攻顺序——齐军步兵在前,负责突破城门后的秦军防线;韩军骑兵在中,趁势冲入关城,分割秦军的阵型;魏军在后,负责肃清残余的秦军,一旦城门打开,便以最快的速度冲入关城,不给秦军反应的时间。
三更时分,夜色最浓之时,韩平率领三百精锐,身着轻便的皮甲,背着弓箭和弯刀,悄悄来到函谷关西侧的山壁下。山壁上覆盖着厚厚的藤蔓,在月色下像一块巨大的墨绿色幕布。墨家弟子拿出特制的铁钩,甩上山壁,铁钩精准地勾住暗门上方的石缝,发出轻微的“咔嗒”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随后,一名墨家弟子率先抓住绳索,像猿猴般悄无声息地爬了上去,很快便到达暗门处,用撬棍轻轻拨开藤蔓,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走!”韩平低声下令,声音轻得几乎被风声淹没。他率先钻进洞口,身后的士兵紧随其后,三人一组,有序地进入通道。通道内漆黑一片,只能闻到潮湿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霉味,耳边传来远处守军巡逻的脚步声,“笃笃笃”的脚步声在通道内回荡,格外清晰。墨家弟子从怀中掏出一个小小的陶管,拔开塞子,将里面的迷烟粉末倒在一块烧红的木炭上,迷烟瞬间升腾而起,无色无味,顺着通道缓缓飘向深处。
不多时,通道内传来“扑通”“扑通”的声响,那是巡逻的秦军士兵吸入迷烟后倒地的声音。韩平带人快步穿过通道,很快便来到通道尽头的铁门前。一名墨家弟子从怀中掏出之前打造的钥匙,插入锁孔,轻轻转动,“咔嗒”一声,铁门应声而开。铁门后便是关城西侧的城门通道,通道内有十余名秦军士兵正在值守,有的靠在墙壁上打盹,有的则在低声交谈。
韩平使了个眼色,两名魏兵悄悄绕到打盹的士兵身后,手中的匕首轻轻划过他们的喉咙,没有发出半点声响;另外几名韩兵则朝着交谈的士兵冲去,弯刀挥舞,瞬间便将他们斩杀。短短片刻,城门通道内的守军便被全部解决。韩平走到城门的绞盘前,绞盘由精铁打造,上面缠绕着粗壮的麻绳,需要十余人合力才能转动。他与几名士兵一起,抓住绞盘的把手,缓缓转动起来。
“嘎吱——嘎吱——”绞盘转动的声响在夜空中格外刺耳,像是老旧的木车在雪地里行驶。城门缓缓打开一条缝隙,韩平探头向外望去,关外的联军大营里,火把依旧明亮,却听不到半点动静——田忌早已下令,让大军熄灭火把,原地待命,只等城门打开的信号。他从怀中掏出一支早已准备好的火箭,点燃箭尾的硫磺,朝着天空射去。火箭在夜空中划出一道耀眼的红色弧线,照亮了函谷关的城墙,像一颗红色的流星,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关外的联军大营里,田忌正站在阵前,看到天空中的红色火箭,立刻拔出腰间的长剑,剑刃在月色下泛着冷冽的寒光,他高声呐喊:“将士们!城门已开,随我杀进去,拿下函谷关!”
四万大军瞬间沸腾,火把重新燃起,照亮了整个旷野,像一片燃烧的火海。齐军将士手持长枪,率先朝着城门冲去,枪尖如林,步伐整齐;韩军骑兵则翻身上马,战马的马蹄踏在雪地上,发出“哒哒”的声响,紧随其后;魏军将士扛着攻城锤,朝着关城内的秦军大营冲去,呐喊声、马蹄声、兵器碰撞声交织在一起,像惊雷般炸响在函谷关下。
蒙武在关楼之上,看到天空中的红色火箭,又听到联军震天的呐喊声,顿时眼前一黑,险些从关楼上摔下去。他猛地拔出长剑,剑刃直指西侧城门的方向,朝着身边的士兵吼道:“快!所有人都去堵城门!就算是死,也要把城门堵住!谁敢后退一步,军法处置!”
秦军士兵纷纷从城墙根下爬起来,朝着西侧城门冲去,有的甚至连武器都忘了拿。然而,他们刚冲到城门通道口,便迎面撞上了冲进来的齐军。“杀!”齐军将士高声呐喊,长枪直刺,秦军士兵纷纷倒地,鲜血瞬间染红了通道的地面。韩平率领三百精锐,在城门内列成方阵,挡住秦军的反扑;墨家弟子则拿出连弩,朝着秦军射去,箭雨如蝗,秦军士兵一批批倒下,根本无法靠近城门。
蒙武骑着战马,手持长剑,朝着城门冲去。他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堵住城门,为父亲报仇。一路上,他挥舞着长剑,斩杀了几名冲上来的齐军士兵,剑刃上沾满了鲜血。然而,就在他即将冲到城门口时,一道身影突然挡在他面前——正是韩平。
“蒙武!你父亲蒙骜已死,你若现在投降,我还能饶你一命!”韩平高声喝道,手中的长枪直指蒙武的胸口,枪尖上的寒光几乎要刺进蒙武的眼睛。
蒙武眼中闪过一丝浓烈的恨意,手中的长剑猛地朝着韩平砍去:“我父亲死在你手里,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定要为他报仇,将你碎尸万段!”
两人瞬间战在一起,长枪与长剑碰撞,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火星四溅。韩平的枪法精湛,招招直指蒙武的要害,他常年在韩军中操练,枪法以快、准、狠著称;而蒙武虽出身将门,却因父亲战死而心神大乱,招式间破绽百出,渐渐落入下风。十几个回合后,韩平找准机会,长枪猛地一挑,将蒙武手中的长剑挑飞,紧接着,长枪又顺势刺向蒙武的肩膀,“噗嗤”一声,长枪刺穿了蒙武的甲胄,深深刺入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玄色甲胄。
蒙武惨叫一声,从战马上摔了下来,重重地摔在地上。韩平翻身下马,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提了起来,冷声道:“现在,你还不投降吗?”
蒙武望着远处厮杀的秦军士兵,又想到父亲蒙骜的尸骨还在渭水岸边无人收殓,眼中流下两行泪水,却依旧咬牙道:“我乃秦国将领,世代为秦效力,宁死不降!你若有种,便杀了我!”
韩平冷笑一声,手中的长枪猛地一挥,蒙武的头颅滚落在地,鲜血喷溅而出,溅在韩平的甲胄上,像一朵妖艳的红色花朵。
此时,田忌和公叔婴率领大军,已经冲入关城。秦军士兵见主将蒙武已死,更是军心大乱,有的扔下武器跪地投降,有的则朝着关城东侧的出口逃跑。只有少数顽固分子,还在负隅顽抗,却很快被联军斩杀。关城内的秦军大营里,帐篷被点燃,火光冲天,浓烟滚滚,直冲云霄。
天快亮时,函谷关终于被联军彻底拿下。韩平手持长枪,站在关楼之上,亲手扯下秦军的黑色旗帜,将一面绣着“合”字的联军大旗挂上旗杆。旗帜在晨风中飘扬,红色的“合”字格外醒目,映着东方泛起的鱼肚白,像是在宣告六国联军的胜利。
田忌和公叔婴走上关楼,望着关外的旷野,脸上都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公叔婴伸手拂去胡须上的雪粒,感慨道:“田将军,函谷关一破,秦国的东出之路便被我们彻底堵住了。从此,秦国再想轻易侵犯六国,便没那么容易了。”
田忌点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咸阳方向,眼神中带着一丝凝重:“公叔将军说得是。只是……秦昭襄王雄才大略,绝不会善罢甘休。我们拿下函谷关,秦国定会派大军来夺。接下来,我们要做的,便是加固函谷关的防御,守住这座雄关,同时等待其他四国的援军——只有六国团结一心,真正拧成一股绳,才能真正抵御秦国的虎狼之师,保住天下的安宁。”
墨离从关楼下走上來,手中拿着一卷竹简,竹简上记录着此次战役的战果。他走到田忌面前,躬身道:“将军,这是我们刚刚清点的战果。此次战役,我们共斩杀秦军两万三千余人,俘虏五万六千余人,缴获战马三千余匹,战车两百余辆,弓箭、弯刀等武器无数。另外,我们还在关城内的粮仓中,找到了秦军储存的粮草,足足有十五万石,足够大军食用半年。”
田忌接过竹简,手指轻轻拂过上面的文字,心中充满了自豪。他抬头看向东方,太阳渐渐升起,金色的阳光洒在函谷关的城墙上,驱散了夜的寒冷,也照亮了关城内的每一个角落。他知道,这场仗的胜利,只是六国抗秦的第一步,接下来,还有更艰难的路要走。但他相信,只要六国能够坚守盟约,团结一心,就一定能守住这片土地,守住天下百姓的安宁。
就在这时,一名斥候匆匆跑上关楼,身上的甲胄沾满了尘土,显然是长途奔袭而来。他跪在田忌面前,躬身道:“将军,崤山古道方向传来紧急消息,田勃副将率军拦住了秦军的援军,秦军援军由秦国上将军白起率领,兵力足足有八万余人,且多为骑兵,田勃副将虽凭借地形优势顽强抵抗,但秦军攻势猛烈,麾下士兵伤亡惨重,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白起?”田忌脸色微微一变,心中咯噔一下。白起乃秦国名将,素有“人屠”之称,用兵狠辣,从不给对手留任何余地,田勃麾下只有五千骑兵,想要挡住白起的八万大军,简直是难如登天。他立刻道:“传令下去,让赵虎率领五千魏军,即刻前往崤山古道,支援田勃!另外,再派十匹快马,分赴临淄、新郑、大梁、邯郸、蓟城、寿春等地,让齐王、韩王、魏王、赵王、燕王、楚王速派援军,务必在十日之内赶到函谷关,守住这座雄关!”
“是!”斥候领命,转身跑下关楼,脚步急促,生怕晚了一步,田勃副将便会全军覆没。
公叔婴看着田忌,眼中满是敬佩:“田将军,你考虑周全,临危不乱,有你在,函谷关定能守住。”
田忌笑了笑,笑容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坚定:“公叔将军过奖了。守住函谷关,不是我一人之功,是我们三国将士共同的使命。若守不住这道关,河西的百姓会再次陷入战火,六国的土地也会被秦国一步步蚕食。”他抬手按在关楼的垛口上,指尖触到冰冷的砖石,那砖石上还残留着秦军士兵的血渍,“我们没有退路。”
公叔婴望着田忌坚毅的侧脸,缓缓点头。他想起昨日韩军士兵传来的消息,新郑城内的百姓听说联军要攻函谷关,自发组织起来为大军送粮,连孩童都提着陶罐,里面装着刚熬好的粟米粥。这天下的百姓,早已厌倦了战乱,他们要的,不过是一片能安心耕种的土地,一口能安稳喝下的热粥。而函谷关,正是守护这份安稳的第一道屏障。
此时,关城内传来一阵整齐的脚步声。韩平正率领着手下的士兵,清点投降的秦军俘虏。那些秦军士兵蹲在地上,头埋得很低,甲胄上的玄黑颜料被血污和尘土覆盖,再也没了往日“虎狼之师”的嚣张。韩平走到一名俘虏面前,那俘虏抬起头,眼中满是恐惧,正是昨日在渡口之战中,被他挑落马下的蒙骜麾下亲兵。
“你们主将蒙骜已死,白起的援军虽在崤山,但我们联军已派军支援,函谷关已破,你们还想顽抗吗?”韩平的声音冰冷,却没有丝毫杀意。他知道,这些秦军士兵中,大多是被强行征召的农夫,他们家中也有父母妻儿,若能劝降,便能减少更多伤亡。
那亲兵嘴唇颤抖着,半天说不出话来。他想起昨日在渭水岸边,看到蒙骜将军的尸体被联军士兵抬走,想起自己的同乡在战斗中被长枪刺穿胸膛,鲜血溅在他的脸上。他猛地磕了个头,声音带着哭腔:“将军饶命!我们愿意投降!我们再也不想打仗了!”
这一声“愿意投降”,像是一道信号。周围的秦军俘虏纷纷抬起头,跟着磕头,此起彼伏的“愿降”声,在关城内回荡。韩平看着这些放下武器的士兵,心中微动,转身对身边的副将道:“传我命令,凡愿意投降的秦军士兵,登记姓名籍贯后,暂时编入后勤营,负责搬运粮草、修缮城墙,若有敢私藏武器、意图作乱者,立斩不赦!”
副将领命而去。韩平望着远处正在清理战场的联军士兵,心中清楚,拿下函谷关只是开始,如何安抚俘虏、稳定关城秩序,如何加固防御、应对白起的援军,还有太多的事情要做。
与此同时,崤山古道上,正上演着一场惨烈的厮杀。
田勃率领着五千齐军骑兵,驻守在古道最狭窄的“一线天”处。两侧是陡峭的悬崖,中间只有一条不足两丈宽的道路,正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田勃将骑兵分成三队,一队在古道口列阵,手持长枪,阻挡秦军的冲锋;一队在悬崖上埋伏,准备用滚石和弓箭袭击秦军;还有一队作为预备队,随时支援前线。
白起骑着一匹黑色的战马,站在古道口不远处,身着银白色的甲胄,甲胄上的纹路在阳光下泛着冷光。他看着前方狭窄的古道,眉头微微皱起。田勃的布置很巧妙,利用地形优势,将秦军的骑兵优势完全压制——秦军虽有八万大军,却只能分批进入古道,每一次冲锋,都会被齐军的长枪和悬崖上的滚石击退。
“将军,已经冲锋三次了,每次都损失惨重,再这样下去,士兵们的士气会低落的。”身边的副将低声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焦急。
白起没有说话,目光落在悬崖上的齐军士兵身上。他知道,想要突破“一线天”,必须先解决悬崖上的伏兵。他抬手拔出腰间的长剑,指向悬崖:“传令下去,派两千步兵,携带云梯,从古道两侧的缓坡攀爬上去,解决悬崖上的齐军伏兵!另外,让骑兵备好火把和硫磺弹,等步兵得手后,立刻冲锋,用火把和硫磺弹烧毁齐军的阵型!”
“是!”副将领命而去。
不多时,两千秦军步兵携带云梯,悄悄绕到古道两侧的缓坡下,开始攀爬。悬崖上的齐军士兵很快发现了他们,纷纷扔下滚石、射出弓箭。秦军步兵伤亡惨重,却依旧前仆后继,踩着同伴的尸体,朝着悬崖上爬去。
田勃站在古道口的阵前,看到秦军步兵开始攀爬悬崖,心中暗道不好。他立刻下令,让悬崖上的伏兵集中火力,阻止秦军步兵攀爬。然而,秦军步兵的攻势太过猛烈,短短半个时辰,便有数百名秦军士兵爬上了悬崖,与齐军伏兵展开了近身搏斗。
“杀!”一名秦军士兵手持弯刀,朝着齐军伏兵砍去。齐军士兵连忙举起盾牌抵挡,却被秦军士兵一脚踹倒,弯刀落下,瞬间没了声息。悬崖上的齐军伏兵越来越少,滚石和弓箭也渐渐停止。
白起看到悬崖上的齐军伏兵被解决,眼中闪过一丝冷光。他抬手一挥,手中的长剑指向古道:“冲锋!”
早已准备好的秦军骑兵,立刻举起火把,点燃手中的硫磺弹,朝着古道内冲去。硫磺弹落在地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冒出大量的烟雾,瞬间笼罩了整个古道。齐军士兵被烟雾呛得咳嗽不止,视线也变得模糊。
“冲啊!”秦军骑兵趁机冲锋,手中的长枪直刺,齐军的阵型瞬间被打乱。田勃率领着预备队冲上前,想要稳住阵型,却被秦军骑兵包围。他挥舞着长剑,斩杀了几名秦军士兵,身上却也被长枪刺穿了好几处,鲜血染红了他的甲胄。
“将军!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身边的亲兵高声喊道,想要掩护田勃撤退。
田勃摇了摇头,眼中满是坚定:“我乃齐军副将,岂能临阵脱逃!今日就算战死在这里,也要为联军争取时间!”他举起长剑,朝着秦军骑兵冲去,声音洪亮如钟,“将士们!随我杀!为了齐国!为了六国!”
齐军士兵听到田勃的呐喊,瞬间士气大振,纷纷举起武器,朝着秦军骑兵冲去。一场惨烈的厮杀再次展开,古道内的鲜血染红了地面,尸体堆积如山,连战马的嘶鸣声都带着绝望。
就在田勃和麾下士兵快要支撑不住时,远处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赵虎率领着五千魏军,终于赶到了崤山古道。
“田将军!我来支援你了!”赵虎高声呐喊,手中的长枪直指秦军骑兵。魏军士兵紧随其后,朝着秦军骑兵冲去。
秦军骑兵没想到联军会派援军赶来,顿时乱了阵脚。田勃看到赵虎率领的魏军,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忍着身上的伤痛,再次举起长剑:“将士们!援军到了!随我杀退秦军!”
齐军和魏军联手,朝着秦军骑兵发起了猛烈的进攻。秦军骑兵腹背受敌,渐渐抵挡不住,开始往后撤退。白起看着撤退的秦军骑兵,眉头皱得更紧。他知道,想要在短时间内突破崤山古道,已经不可能了。
“传令下去,全军撤退,在古道口扎营,再做打算!”白起沉声下令。他虽然不甘心,但也明白,继续强攻只会造成更多的伤亡,不如暂时撤退,等待时机。
秦军骑兵纷纷撤退,赵虎和田勃也没有追击。田勃靠在一棵大树上,身上的伤口还在流血,脸色苍白如纸。赵虎走到他身边,拿出随身携带的金疮药,递给田勃:“田将军,你辛苦了。若不是你顽强抵抗,我们恐怕就赶不上了。”
田勃接过金疮药,笑了笑:“都是为了联军,为了天下百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我们要立刻加固崤山古道的防御,防止白起再次进攻。另外,还要派人去函谷关,告诉田将军,我们已经守住了崤山古道,让他放心。”
赵虎点点头,立刻下令,让魏军士兵在古道口加固防御,同时派人去函谷关传递消息。
函谷关的关楼之上,田忌收到了赵虎派人传来的消息,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远处的崤山方向,虽然看不到那里的战斗,但他能想象到,田勃和赵虎率领着麾下士兵,在古道内顽强抵抗的场景。
“田将军,崤山古道守住了,我们暂时安全了。”公叔婴走到田忌身边,笑着说道。
田忌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在关城内。此时,墨离正带着墨家弟子,在关城内修建防御工事,有的在加固城墙,有的在挖掘护城河,有的在制造连弩和硫磺弹。投降的秦军士兵也在后勤营的安排下,搬运着粮草和武器,整个关城内一片忙碌的景象。
“公叔将军,虽然崤山古道暂时守住了,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白起乃秦国名将,他不会轻易放弃。我们要尽快加固函谷关的防御,同时等待其他四国的援军。”田忌语气凝重地说道。
公叔婴赞同地点点头:“你说得对。我已经让人去新郑,让韩王再派两万大军来函谷关,支援我们。相信用不了多久,其他四国的援军也会赶到。”
田忌笑了笑,心中充满了希望。他知道,只要六国团结一心,守住函谷关,就能挡住秦国东出的步伐,就能为天下百姓争取到更多的安宁时间。
夕阳渐渐落下,金色的余晖洒在函谷关的城墙上,将城墙染成了一片金色。关城内的士兵们还在忙碌着,他们的身影在余晖中显得格外高大。田忌站在关楼之上,望着远处的咸阳方向,眼神坚定。他知道,一场更大的战斗还在后面,但他已经做好了准备,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六国的安宁,他会带领着联军,守住这道至关重要的雄关,直到最后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