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能去!”她说。
“我必须去!”陈凛看着她,目光坚定。
“里面是零下二十度,你肩膀的旧伤撑不住。”温言的声音里带着些许颤抖。
“我撑得住。”
陈凛开始穿戴装备,他解下腰间的枪套,检查了一下弹夹,重新插好。
然后,他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枚摩挲了八年的弹壳。
他看了一眼弹壳,又看了一眼温言,将弹壳轻轻放在了指挥车的操作台上。
“如果我回不来,把它和我的骨灰,放在一起。”
说完,他转身就要下车,温言冰冷的手,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
她的手因为寒冷和紧张,在微微发抖,但抓得却很用力。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触碰他。
她没有说话,只是看着他,那双永远像手术刀般冷酷的眼睛里,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有担忧,有不舍,还有一丝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祈求。
陈凛的心,被这突如其来的触碰,轻轻撞了一下。
他反手,握住了她的手,她的手,比他想象的更冷,更柔软。
“活着回来。”温言终于开口,声音很轻,几乎要被风雪声吞没。
但陈凛听见了,他点点头,松开手,毅然决然地推开车门。
狂风夹杂着冰冷的雪粒,瞬间灌了进来。
陈凛的身影,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一步步走向那座如同史前巨兽般的白色建筑。
他的背影,很快就被漫天的风雪吞没,指挥车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林薇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死死盯着屏幕上那个正在移动的,微弱信号光点。
温言站在风雪里,一动不动,直到那个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中。
她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发红的手指。
在这一刻,消毒水的味道,似乎也无法掩盖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
天文台的穹顶,在陈凛踏入建筑的一瞬间,缓缓闭合。
世界,仿佛只剩下风雪的呼啸。
所有人的命运,都系于这一场,在冰封绝地里的最终对决。
天文台内部,和陈凛想象中完全不同,这里不像一个罪犯的巢穴,更像一个肃穆的告别仪式现场。
空气寒冷而纯净,零下二十度的低温让他的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白雾。
地面和墙壁被清理得一尘不染,只有幽蓝色的应急灯光,勾勒出一条通往深处的走廊。
走廊的尽头,是一个巨大的圆形大厅。
这里原本是安放主望远镜的地方,此刻,望远镜已经被拆除。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被无数线缆和屏幕包围的临时直播间。
陆兆麟被牢牢束缚在中央的金属椅上,他身上的昂贵西装已经看不出原样。
脸上和手臂上布满了细密的针孔,眼神涣散,嘴里发出无意识的呻吟。
他的身旁,输液架上的蓝色液体,正一滴一滴,缓慢而稳定地注入他的身体。
周默就站在这片蓝光的中心。
他换下了一尘不染的白大褂,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毛衣,和平日里那个温和的宠物殡葬师没什么两样。
看到陈凛,他甚至露出了一个微笑。
“陈队长,你比我预想的,早到了十七分钟。”
他的声音,没有经过变声器处理,就是那把温润而平静的嗓音。
“看来,我们都高估了彼此设下的障碍。”陈凛的枪口,稳稳地指着他。
“周默,游戏结束了!放下武器,跟我回去。”
“游戏?”周默摇了摇头,笑容里带着一丝悲悯。
“陈队长,这不是游戏,这是一场被推迟了十年的审判。”他指了指周围的屏幕。
“你看,全世界都在看。”
屏幕上,分割成无数个小窗口,正实时显示着各大社交平台的热搜榜、新闻网站的头条、以及无数网友的评论。
【寒霜客终极审判】
【新纪元真相】
【义警周默?】
舆论,已经彻底撕裂。
“杀了他!这种人渣就该千刀万剐!”
“虽然解气,但私刑不可取,我们还是应该相信法律。”
“相信法律?呵呵,等法律来的时候,受害者的骨头都烂光了!我支持周医生!”
“他不是医生,他是恶魔!”
“不,他只是一个走投无路的父亲。”
周默看着那些滚动的评论,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
“众生百态,很有趣,不是吗?”他转过头,看向陈凛。
“他们争论的,是程序和结果。”
“而我们,陈队长,我们是站在程序和结果的废墟上的人。”
他的目光,落在了大厅最上方,一个巨大的电子时钟上。
那不是普通的时钟,上面显示的,也不是当前时间,而是一个不断跳动的倒计时。
06:43:15
“认识这个时间吗?”周默轻声问。
陈凛的瞳孔,骤然收缩,他怎么可能不认识。
八年前,“黑豹行动”收网的那一天,叶峰在通讯频道里,声音消失的最后时刻。
周默,竟然将叶峰殉职的倒计时,变成了杀死陆兆麟的最终时限。
当这个时间归零,就是陆兆麟的死期。
“你到底想干什么?”陈凛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颤抖的厉害。
“我想完成叶警官没有完成的事。”周默的表情变得无比严肃。
“也想让你,完成你没有完成的事。”
他从操作台上,拿起一个遥控器。
“你来了,审判才能进入下一个环节。”
他按下了按钮,大厅的另一侧,一堵金属墙缓缓升起,露出了后面一条深邃的,通往地下的通道。
“这里,是新纪元项目最早的零号仓库。”
“也是我女儿周小雨,第一次被注射‘NTX-7’的地方。”周默的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刻骨的恨意。
“我在这里,为你准备了三份礼物。”
“它们会告诉你,叶峰为什么会死,小雨为什么会死,以及,你的法律,为什么会沉睡。”
“穿过这里,来顶楼找我,这是我们之间,最后的棋局。”
陈凛没有动:“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周默笑了,他拿起另一支装满透明液体的注射器,轻轻晃了晃。
“这是神经肌肉阻滞剂,大剂量注射,会造成呼吸肌麻痹,窒息死亡,过程很痛苦。”
他将针尖,对准了陆兆麟的脖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