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昭昭凝视着眼前自称表姐的素衣女子。林婉柔这个名字在她记忆中并无痕迹，但前朝公主之女这个身份让她瞬间警惕。
“昭昭不记得我了？”林婉柔语气温和，“也是，那时你还小。我随母亲离京时，你才刚学会走路。”
谢昭昭示意崔婉儿退下，厅内只剩她们二人。她不动声色地观察对方，林婉柔约莫二十出头，举止优雅，但眼神深处藏着难以察觉的锐利。
“表姐今日前来，所为何事？”谢昭昭开门见山。
林婉柔轻抿一口茶，目光扫过厅内陈设：“听说你近日破获了一起前朝余孽的案子，母亲特意让我来探望。她说，你如今越发能干了。”
这话中带刺。谢昭昭指尖轻抚茶盏边缘，借着茶水倒影观察对方表情：“职责所在，不得不为。”
“好一个职责所在。”林婉柔放下茶盏，“你可知道，你抓的那个阿史那，论起来还是我们的远亲？”
谢昭昭心中警铃大作，面上却不动声色：“前朝已亡数十年，何来亲戚之说？”
林婉柔微微一笑，从袖中取出一枚玉佩。那玉佩与谢昭昭在慈宁宫找到的那枚几乎一模一样，只是纹路略有不同。
“这是前朝皇室信物。”林婉柔将玉佩放在桌上，“母亲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你看了自会明白。”
谢昭昭没有去碰那玉佩：“我不明白姑母的意思。”
“你当真以为，现在的朝廷值得你如此效忠？”林婉柔语气转冷，“皇帝眼盲，太子痴傻，朝政被奸相把持。这样的王朝，迟早要亡。”
谢昭昭端起茶盏，轻轻吹开浮沫：“表姐此言差矣。正因朝局艰难，才更需要有人匡扶社稷。”
林婉柔突然倾身向前，压低声音：“若我说，我们有能力改变这一切呢？”
谢昭昭手中茶盏微微一滞。
“前朝旧部遍布朝野，只要一声令下，就能颠覆这腐朽的王朝。”林婉柔目光灼灼，“昭昭，你是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谢昭昭放下茶盏，指尖在桌面上轻轻敲击：“表姐今日是来劝我叛国？”
“是劝你认清形势。”林婉柔重新坐直身子，“母亲常说，你从小就与众不同。如今看来，果然如此。”
谢昭昭想起萧景琰此前透露的消息。前朝皇室后裔就在京城，莫非指的就是林婉柔？
“表姐的好意我心领了。”谢昭昭缓缓道，“但我既已嫁入皇家，便是大晋的人。叛国之事，恕难从命。”
林婉柔并不意外，反而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不过没关系，时间会证明一切。”
她站起身，将玉佩推向谢昭昭：“这个你留着。若改变主意，随时可以来找我。”
谢昭昭没有拒绝，也没有接受，只是目送林婉柔离去。
崔婉儿急忙进来：“昭昭，她真是你表姐？”
“前朝公主之女，这个身份做不得假。”谢昭昭盯着那枚玉佩，“但她今日前来，绝不仅仅是认亲这么简单。”
萧景琰从屏风后走出，脸色凝重：“我查过了，林婉柔确实在前几日入京，住在城西一处宅院。那宅院的主人，是吏部侍郎王崇。”
“王崇？”谢昭昭皱眉，“他是赵无极的心腹。”
“看来前朝余孽与奸相势力有所勾结。”萧景琰分析道，“林婉柔今日前来，恐怕是试探你的立场。”
谢昭昭拿起那枚玉佩，仔细端详：“她提到有颠覆朝局的力量，这绝非虚张声势。前朝旧部若真与赵无极联手，后果不堪设想。”
崔婉儿担忧道：“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谢昭昭沉思片刻：“既然他们来试探，我们便以退为进。婉儿，你去准备一份回礼，就说我感念姑母和表姐的心意，但因身份所限，不便往来过密。”
“这是要婉拒她们？”崔婉儿不解。
“明面上婉拒，暗地里观察。”谢昭昭解释道，“我要看看，她们接下来会有什么动作。”
萧景琰赞同这个策略：“我会派人严密监视林婉柔和王崇的动向。”
谢昭昭将玉佩收起：“这件事暂时不要声张。特别是太后那里，先不要禀报。”
“你怀疑太后？”萧景琰敏锐地察觉她的顾虑。
谢昭昭没有直接回答：“小心总是没错的。”
次日，谢昭昭按计划让崔婉儿送去回礼。林婉柔收到礼物后并无特别反应，只是托崔婉儿带话，说期待日后相见。
又过了两日，萧景琰带来新消息：“林婉柔这几日频繁出入王崇府邸，还见了几个朝中老臣。这些人表面上与赵无极并无往来，但都是前朝旧臣的后代。”
“果然如此。”谢昭昭并不意外，“他们正在暗中联络前朝势力。”
慕容轩也来禀报：“我查到王崇最近在暗中收购军械，数量不小。但这些军械并未运往边境，而是存放在京郊几处仓库。”
谢昭昭在地图上标出仓库位置：“这些仓库距离皇宫都不远。他们想干什么？”
“更奇怪的是，”慕容轩补充道，“赵无极似乎并不知道这件事。王崇是瞒着他在做这些。”
萧昭昭若有所思：“前朝余孽与赵无极合作，却又瞒着他囤积军械。看来他们并非真心合作，而是各怀鬼胎。”
这时，崔婉儿匆匆进来：“昭昭，林婉柔又送来请帖，邀你明日去城外寺庙上香。”
“回绝她。”谢昭昭毫不犹豫。
“请帖是通过长公主府送来的。”崔婉儿为难地说，“长公主特意派人传话，希望你能去。”
谢昭昭的母亲，当朝长公主，一向不问政事。如今突然插手，显然是被林婉柔利用了。
“既然如此，只能去了。”谢昭昭无奈道。
萧景琰立即反对：“太危险了。城外寺庙地处偏僻，万一他们设下埋伏...”
“母亲开了口，我不能不去。”谢昭昭打断他，“不过我们可以提前布置。”
她详细安排了明日行程。萧景琰带人提前清查寺庙内外，慕容轩在外围接应，崔婉儿陪同前往。
次日清晨，谢昭昭准时来到城外寺庙。林婉柔早已在寺中等候，长公主并未前来。
“姑母身体不适，让我代她向表妹问好。”林婉柔解释道。
谢昭昭心知这是托词，但也不点破：“有劳表姐费心。”
两人在佛前上香后，林婉柔提议去后院禅房品茶。谢昭昭欣然应允，暗中给崔婉儿使了个眼色。
禅房内茶香袅袅，林婉柔亲自斟茶：“听说表妹前几日又破获一桩大案，真是令人佩服。”
“分内之事。”谢昭昭接过茶盏，却不饮用。
林婉柔也不勉强，自顾自品茶：“表妹可知，为何母亲特意让我来见你？”
“愿闻其详。”
“因为你是我们最后的希望。”林婉柔放下茶盏，神情严肃，“前朝血脉如今所剩无几，你是最有可能继承大统的人选。”
谢昭昭心中一震，面上却保持平静：“表姐说笑了。我是大晋太子妃，与前朝何干？”
“你身上流着前朝皇室的血。”林婉柔直视她的眼睛，“你的外祖母，是前朝最后一位公主。这一点，长公主从未告诉过你吧？”
谢昭昭确实不知此事。她穿越而来，对原身的身世了解有限。
“即便真是如此，前朝已亡，这些往事何必再提？”
“因为时机到了。”林婉柔压低声音，“赵无极谋反在即，朝局将乱。这正是我们复辟前朝的最好机会。”
谢昭昭终于明白对方的真正来意。他们不是要辅佐她，而是要利用她的身份。
“表姐今日之言，我就当没听过。”谢昭昭站起身，“告辞。”
林婉柔也不阻拦，只是在她身后说道：“你会改变主意的。当乱局来临，你会发现只有我们才是你真正的亲人。”
谢昭昭头也不回地离开禅房。
回程马车上，崔婉儿迫不及待地问：“她跟你说了什么？”
谢昭昭将林婉柔的话简要告知，崔婉儿震惊不已。
“你真有前朝血脉？”
“真假不重要。”谢昭昭神色凝重，“重要的是，他们认定我有这个身份，就会不择手段地利用。”
回到东宫，萧景琰和慕容轩早已等候多时。听完整件事，萧景琰脸色异常难看。
“怎么了？”谢昭昭察觉他的异样。
萧景琰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林婉柔说的可能是真的。我查过前朝皇室谱系，最后一位公主确实嫁入了清河崔氏。”
谢昭昭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若她真有前朝血脉，那现在的处境就更加危险了。
“这件事还有谁知道？”
“应该不多。”萧景琰分析道，“长公主一直保守这个秘密，林婉柔她们也是最近才查到的。”
慕容轩提议：“要不要告诉太后？或许她能帮你。”
“不行。”谢昭昭立即否决，“若太后知道我有前朝血脉，必定心生猜忌。到那时，我就真的进退两难了。”
众人沉默。这个秘密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不知何时会落下。
当晚，谢昭昭独自在书房思考对策。萧景琰敲门进来，手中拿着一封密信。
“林婉柔又送信来了。”他将信放在桌上，“她说有重要事情相告，关于...我的身世。”
谢昭昭打开信，上面只有短短一行字：明日午时，城南梅园，单独前来。事关萧景琰生死。
“这是陷阱。”谢昭昭断言。
萧景琰却道：“但我必须去。我一直想知道自己的身世。”
谢昭昭理解他的心情。萧景琰自幼不知父母，对身世耿耿于怀。
“我陪你去。”
“信上说要你单独前往。”萧景琰摇头，“放心，我能应付。”
谢昭昭还是不放心：“我们在外围接应。若有变故，立即发信号。”
次日午时，谢昭昭带着精锐死士提前埋伏在梅园四周。萧景琰独自进入园中，林婉柔果然在那里等候。
“你果然来了。”林婉柔微笑，“看来你很在意自己的身世。”
萧景琰面无表情：“你知道什么？”
“我知道你的父亲是谁。”林婉柔缓缓道，“他是前朝最后一位太子，我的舅舅。”
萧景琰身形微僵。
“你本是前朝皇太孙，理应是皇位继承人。”林婉柔继续道，“可现在呢？你甘愿做谢昭昭的护卫，为她卖命？”
萧景琰稳住心神：“这些往事与我无关。我现在只效忠太子妃。”
林婉柔冷笑：“若她知道你的真实身份，还会信任你吗？一个前朝皇太孙，潜伏在她身边，她能不猜忌？”
这时，谢昭昭从暗处走出：“我早就知道他的身世。”
林婉柔脸色微变：“你...”
“我信任景琰，不是因为他的出身，而是因为他的为人。”谢昭昭站到萧景琰身边，“你们的挑拨离间，不会得逞。”
林婉柔很快恢复镇定：“既然如此，那我也不必客气了。”
她击掌三声，四周突然出现数十名黑衣人，将二人团团围住。
“今日你们插翅难飞。”林婉柔冷冷道，“要么加入我们，要么死在这里。”
谢昭昭与萧景琰背靠背站立，手中长剑出鞘。
“那就看看，今日到底是谁插翅难飞。”
